整个公司被挖人的,其实不止销售,只不过销售的灾情最严重罢了。
所以人事部也受到了总经理的施压,不得不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作了起来。
这样到了周四,第一批销售就进来了。
张总监亲自参与了面试,新上的三个大组经理也全到了。康强抢走了新进人员里唯一一名真正的美女;作为补偿,其他人康强让王颖与胡忠杰先选。
至于其他缺人手的大组经理,毕竟缺口小一点,或者在余下的里面挑合意的,或者不满意,那就等下一周了。
王颖选人的方法很简单,先看过精神面貌,坐立举止,而后只有两个问题:“能接受出差、加班吗?以前强度最高的工作,是什么情况?”
时间紧迫,没条件去挑别的了。何况忠诚度这个东西,就算是同一个人,也因时、因事而异的。
周四这天招完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十一个新人,两个是做过同类销售的,三个做过别的产品销售,余下六个以前没有这一行的经验。
这里面六个能喝酒,三个当过兵,其中一个是两者兼具。
齐经理就追着王颖喊:“九个条件达标,算五包啊”
王颖一口答应了,把人带回销售部,让整个大组去会议室开会,拿了四百块钱派宋豪去跑腿:“我不懂烟,怕买了假的。宋豪你常在抽的,帮我买五包中华吧?多谢啦”
宋豪平时可不爱干跑腿的活儿,但一级经理的位置还没到手,今天他倒觉得跑个腿也不错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接了钱下楼去了。
王颖则召开大组会议。简短欢迎新同事之后,王颖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分配事务:“暂时第三第四小组先不组建,新来的全并入第一、第二小组,一组六个,二组五个。两位组长辛苦一点,负责带人。”因为高级销售们要忙着拼业务、争夺第三第四组的小组经理职位,相对而言更忙;而其他人自己的业务都不行,虽然能教基本流程,但没有榜样价值,对新人产生不了上进刺激。“明天大家熟悉一下公司;这周周末,也就是后天、大后天,新人进行礼仪突击训练,我来上课。公司的确没有加班费,但我包午餐。老销售要来的,也热烈欢迎,同样待遇。好了,散会”——
四月二十号,周六。
农历谷雨。
最近局势越来越紧张,小型恐怖事件频发,朱大的交响乐团取消了原定的出国交流汇演,周六不再排演。
不过田帅周六早上还是要练琴——去霍老师家里练,由保镖悄悄地送过去。
这天早上田帅到时,霍老师兴致正好,在书房里踩着踏板弹钢琴,是即兴的,一边还和声唱歌。不过没歌词,全是“啦啦啦啦啦”。
田帅远不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可还是微讶,因为这么早出现这种情况的并不多。
余老师给田帅开的门,冲田帅耸耸肩,又好笑又无奈:“早上起来看着天气好,去楼下转了一圈,买了俩包子回来,吃饱喝足就突然发大兴了,就变成这样儿了。”
琴声与歌声一顿,霍老师嗔道:“外头那个谁,你说我什么呢”而后又继续弹唱了,毫无滞涩。
就仿佛林间的风,一阵接着一阵,中间那点停歇,再自然不过。
田帅乐了,孙友良憋笑,李伟扭头看客厅的吊灯。
余老师就很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着示意田帅他们进去,自己拎着个竹蔑提篮——不是他老式,是为了环保——出门买菜去了——
孙友良与李伟熟门熟路在客厅沙发里坐了,安安静静,存在感极低。
田帅去了书房。
霍老师见了田帅,停了唱歌没停钢琴,下巴一扬,示意田帅一块儿来。
田帅紧了弓弦,拎出琴,轻轻试过音,因为每天在用,也没经过长途颠簸,并不需要校音,于是候了个小段落结束的机会,跟上了。
一开始还不错,后来霍老师越弹越高兴,华彩连连,田帅兴致没起来,也没暖手,就觉得吃力,悄悄给停了。
霍老师也跟着停了,看田帅。
田帅不禁窘愧:“对不起。”
“这有什么。上次就拉得不错啊。今天没心情?”霍老师并没责备田帅,招招手示意田帅坐到她身边,“怎么了?”
田帅搁下了琴与弦,挨着霍老师坐了下来,想了小半天,好多不能说,只剩下一句话:“最近消息挺多的。”
“担心王颖?”
“唔。还有就是,如果局势紧张,甚至军管了,法学这个专业,还有什么用呢?”
霍老师轻轻一点头,想了想,安慰田帅:“怎么会没用,可以去当纠察兵啊。就是管军人的军人。”
田帅哭笑不得。
霍老师看看田帅,有些不好意思:“不行吗?我也搞不清楚这些。你没近视,身体也健康,不能当兵吗?”。
田帅莞尔,道:“以前的病历,总是有影响的。当然,一定要进,进得去,不过也就混口饭吃了。可我不喜欢当兵;而且,她也不会高兴我去吃皇粮的。”
“她不会同意你去?”
“不是。但她的资产都不在国内。何况,进了军队,人就得——怎么说呢,‘格式化’了。”
霍老师点点头:“那你想过拉小提琴吗?”。
田帅没立刻回答,只是看向霍老师。
霍老师微微无奈,认真道:“你可以的。完全可以。”
田帅不好意思笑了笑,点点头。
“业余十级,考过的人很多;但考完过了一两年,还能把练习曲拉得很好的,就少了;这里头表现力好的,更少。所以你可以的。而且,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一定要有多出名,就是去当一个专业的演奏家,有什么不好呢?进呢,可以做商业表演;退呢,当个中小学音乐老师,或者自己带学生,这总没问题吧?再不济,也可以去当个文艺兵。”霍老师乐观道,“何况,政法学院的课程,我知道的——每天安排出两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你也不用马上就放弃法学,就是少玩一点。可你现在不是不能出门吗?本来就没得玩呀。再说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田帅开始郑重考虑这条路,到底还有一些犹豫:“我考了十级就没怎么下功夫练了,只是每天拉一点。”
“又不是明天就去考了。”霍老师好笑,“你呀,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的听辨不错,节奏也好;乐理嘛,复习一下,不好也难。而且啊,你以为专业学生能练多少时间?有效练习,每天最长也只有两个小时这样;再多的话,超过一星期,就会适得其反。对技巧或许有点好处,但对表现力其实反而有害。因为人的本性在那儿摆着,会厌倦。不信你试试,别说一星期一个月,就一天里面,全神贯注练足两个小时,再叫你拉着玩,你也不会想要玩的了。”
田帅就听进去了:“也是。”
“每天在家练吗?”。
“练。一节课这样。最起码温习指法,多了就没上限了。”
“这不就好了吗来,自己选一首。”
田帅起身重新拎起了琴,下巴一夹,思索了一瞬,瞅霍老师:“选什么啊?难一点的?”
“嗐”霍老师不满,皱了皱鼻子,“别管难度,最想拉的。”
田帅沉吟了一瞬,架弓开奏——
一曲结束。
“自己改编的?”
“嗯。”
“我不知道这首歌,可能听过也可能没有。不过——”霍老师看着田帅的眼睛,认真道,“她一定会回来的。”
“这都听得出来啊。”田帅感叹却不惊讶,赧然乐了,“是《Ibelieveinyou》,一支流行歌曲,英文的。其实我就是想拉最后那句‘There′snothingthatyoucannotdo.IbelieveIbelieveIbelieveinyou.’”
霍老师无声绽开了眉眼,连连点头,末了望着田帅的眼睛鼓励他:“SodoI.”顿了顿,不大确定道,“还是SoIdo?”
田帅亲身体会到了余老师的烦恼兼乐趣:“两个都合用,但意思不一样。老师你想说的是‘我也相信你’,还是‘我也相信她’?”
“当然是前面一个了。差这么多吗?”。霍老师狡黠笑了,“那好吧,我不想说第一个了——我两个都想说”
田帅:“……”
“到底哪个是哪个啊?”
“……”——
田帅对霍老师束手无策的时候,王颖正在料理她的属下们。
新进的十一个都到了;路培培与陈雨两个小姑娘也赶过来了,就是陈雨瞧着并不怎么想来。
这些是王颖预期的。
老赵与张鑫没来:老赵要消化一些客户,因为与跳槽的同事竞争,保住那些客户难度不小,陪了小心当了孙子搞不好还要打价格战;而张鑫业务本来就不怎么样,短期内没有上升空间,于是没有动力。
这两个王颖也不奇怪。
冯玲却是来了。
王颖对此感到有些意外:“玲玲,你的着装言谈都很专业啊,在我们公司那么多销售里面数得着的,我是没办法,你用得着这么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