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泵的人正在屋中,他是白玉皎的丈夫,叫周文斌,是一个瘦弱苍白的年轻人,二十七八的年龄。大约是很少有人来这里,突然来了这一对少年男女,竟吓了他一跳,他显得局促不安,“你们……”
梦才友善的看着他,“我是去年分来的知青,刚刚被派来看林子,叫张梦才,你应该认识我吧?”
“知道,知道,在村里见过你。”周文斌放松了一点。
梦才指了一下小倩:“她叫小倩,是学校张老师的侄女。”
“也听说了——北京来的女孩。”周文斌笑了笑,“你们进来喝点茶吧,只是屋里有点乱,不要见笑。”他把他们让进了房间,然后去到水砌茶。
“你会下围棋?”梦才看到床上放着手绘的围棋棋盘和黑百棋子,眼睛立刻放出光来。
“没事一个人摆着玩。”
“我们来下一盘,好久没和人下过围棋了。”梦才高兴的叫起来。自从小倩不肯和他下围棋以后,他再也没有进行过这项娱乐了,他也曾经想在组里培养几个志同道合的棋友,可是小组那些人似乎更热衷于比较简单的扑克牌。
“时候不早了,姑姑要着急的。”小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太阳已经挂在正当空了。
“没有关系,我下一盘就走。”梦才答应着,已经将黑百棋子分开。现在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走的,小倩只好站在一边看他们下棋。
梦才开始棋落得很快,但走了十几步,他感到了对手的强大,开始认真的思考每一步棋了。可是对手的思考要远比他深远的多,才走到五十几手他已经溃不成军,只好推枰认输。他有点不甘的说:“我们再来一盘吧,刚才我开头没有走好。”
周文斌将棋分好,问道:“你需不需要让子?”
梦才本来想说:“那就让一个子吧。”可是眼睛的余光瞥见了小倩嘴角露出的嘲讽微笑,他的脸红了,改口道:“我不用让子。”
这一切都被周文斌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暗笑,不过在走棋时他却给少年留了面子,一直让棋下到最后,而且只让对手输了两个子。
“你们留下来在这里吃点饭吧。”主人一边收棋一边客气的挽留他们。
“谢谢,不了,天已经不早了,她姑妈要着急了。”梦才告辞道。时间确实不早了,太阳已经西挂。
从小土屋出来没多久,小倩便开始了她的嘲笑:“以前还笑话我呢,可你怎么也输的这么惨啊?——哎,今天总算看到什么叫臭棋篓子啦。”她的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自从医院回来,还没有看见她这么开心过。
梦才不服气道:“第一盘我没准备,第二盘就好多了,只输了两个子,如果再下一盘,说不定——”
“吹牛!第二盘人家让着你呢,如果不让你,还不知道输成什么样呢。”女孩的嘴巴一点不饶人。
“嘿嘿,”梦才冷笑了两声,“我棋再怎么臭也比有一个人强啊,居然被让了二十个子还要输,更可笑的是,我的围棋还是她教的,嘿嘿。”
小倩不吱声了,和她说话也不搭理。梦才委屈的说:“又生气了,只准你说别人,别人就不能说你。”但是尽管有委屈,他还得去哄她,片刻后,他便陪着笑脸开始说软话了,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小倩的脸色终于阴转多云。
“哥,中午就在我家才吃午饭吧。”女孩用和解的语气说。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她家的老屋。
“不了,我回去有点事,我从前面抄近路走了。”说着他跳下土坡走向河堤。
“你别走——你走了就别再来!”小倩语带威胁的喊道,可是他已经头也不回的快步向乌龙河的下游走去,现在水还不深,那里可以趟水过去。
小倩望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生气的想:“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以后别再装好人来找我,我不会理你的。”她赌着气向自家房舍走去,过了石桥,她遇见了姑姑。
“你这一上午都到哪去了?也不打个招呼,”姑姑的目光有些严厉,“我几乎把村里都找遍了也没有看见你的身影,你也不想想我有多着急。”
“我和梦才上山去了,他带我去看了一个林中的湖泊,回来的路上,他又在乌龙潭水泵房和周文斌下棋来着。”小倩搭拉着脑袋喃喃的说。
“那你也应该打个招呼啊。”
小倩偷偷看了一眼姑姑,她的脸色已经变平和了。她突然搂着姑姑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对不起,好姑姑,我以后一定打招呼。”
“坏丫头,”姑母将她推开,问:“那梦才呢?”
“在前面山丫口分手了,他说有事情非要回去。”
“这小鬼头,”姑母突然笑了起来,“他准是刚才看见我了,怕我说他才不来的。”
小倩幡然醒悟:“怪不得他不肯来。”跑到桥上向下游的河流看去,已经见不到他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