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河 104、狂怒的青年(修改

作者 : zh凡夫

王东生他们去大队卫生所后便没有再返回宿舍。听一些小孩说,在治疗之后,王东生和黄毛便直接从镇子上的北面走了。小鲁不安道:“这王八蛋一定是搬救兵去了。”一句话说的大家忧心仲仲,梦才马上到山上把那支猎枪拿回宿舍,装好弹药放在床头,其他人也在床边上准备好战斗的“家伙”。

又过了两日,仍然没有这家伙的消息,大家彻底的放下心来,纷纷地撤除了自己的防御准备。

但是外面开始砸门了。“里面的鬼儿子们,赶快出来,否则等会老子把门砸开你们一个也别想有小命!”这是王东生在骂——更猛烈的撞击,门框在重击下松动……

小鲁苦笑了一声,道:“没有办法了,只有和他们拼了。”

梦才摇头:“他们是对着我来的,对你们不会怎么样,我在这世界上无牵无挂,你们就不要掺进来了。”说着他从门后抄起一根扁担,回过头道:“我上山去取武器——马上就要开门了,你们能跑就赶快跑,跑不掉就装软蛋求饶,千万不要和他们对打。”

他站在门边静等了一会,突然将门打开,冲了出去。外面的十几个人都拿着凶器:有拿砍刀的,有拿木棒的,还有的拿着九节鞭……但都没有想到梦才会冲出来拼命,面对疯狂挥舞着扁担的梦才竟吓的四散,等回过神来,他已冲出了包围圈,七八个人赶紧跟在后面去追。但那里还追的上,梦才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山里。其余的乌石知青乘机也向外溜,但除了小鲁以外,剩下的都没有跑掉,全被堵在屋里一顿痛殴,其中小金因为性格倔强,更被打的头破血流。

梦才一口气跑到娘娘山上,从木屋中取出猎枪和弹药,便向村子里狂奔而来。当他路过张老师门前时,小倩正在园子里漱口,透过栅栏,她看到他满脸愤怒提着枪从园子前面呼啸而过,惊的几乎呆了,回过神来对屋里大喊:“姑妈,不好了,梦才要出事!”没等姑妈回音,自己急忙冲出园子,向知青宿舍跑去。张老师正在厨房准备早饭,忽然听到侄女在外面喊梦才要出事,赶紧跑出去看,没看到梦才,侄女也不见了,急的直跳脚——前几天她就听说了梦才打架的事,想找他问个究竟,但一直见不到他的人影,刚才侄女失声的叫喊让她感到了事情的严重,她赶紧穿上外套,也向知青宿舍去了。

梦才回到宿舍看到几个人正在围殴小金小马。这两个人已被打的满脸是血,摇晃欲倒。王东生和其余的人则正在将里面的东西向外面摔,那个几天前刚被打肿了脸的黄毛则在往扔到院坝里的被褥上浇煤油……这些人突然看见携枪呼啸而至的梦才,楞住了,中间有一个回过神来,大叫道:“不好,快跑!”所有的人立刻如鸟散状向村北奔去。狂怒的梦才跟在后面就是一枪。可能是有人被击中了,逃跑的人群里传出了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bsp;梦才这一枪如同催化剂,反而加了这些人逃逸的度,他追了一会,竟然一个都没有追上。带着一腔未泄完的愤怒,他返回宿舍,突然看见了王东生——原来这坏蛋因为腿部有伤,刚才没有和他的同伙一起逃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梦才逼了过去,王东生突然从背后拿出一块砖头向他投掷过去。梦才猝不及防正好被击中胸部,几乎被砸背过去。红了眼的年轻人冲上去,一枪托将对手打倒在地,接着不管死活的拳打脚踢。

围观的人开始还都对梦才痛打这个恶棍感到心里解恨,可渐渐的觉得不对了,年轻人正在往死里打他的对手,一些心肠软点的便上来劝梦才“住手吧,再下去要打出人命。”可是红了眼的梦才那里还听的住劝,对劝他的人吼叫道:“谁也不许拉架,谁拉架我就先打谁!”吓的没有人再敢靠近。正在这时,小倩来到,有人说:“你赶快去劝一下你哥哥,否则要出人命了。”围观的人群马上为她让出一条路,她挤进去从后面拉住梦才:“哥哥,你理智一点……”但梦才却回手将她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谁是你的哥哥?不要脸的东西!”受到辱骂的女孩跪坐在地,泪如泉涌。

躺在地上的恶棍知道情况不妙,求饶道:“张大哥,我服了你了还不行?你再打下去我就要死了。”

“你现在求饶已经没用了,老子今天就是要你的命!”梦才激愤的说:“揍死你老子去偿命,我光棍一条,什么都不在乎。”说着他更猛烈的踢打他的对手。王东生再也抗不住,大声呼救,凄厉的叫声听的让人头皮都麻。

突然有人拽住梦才,梦才刚要用手将那个人推开,但他忽然停住了——原来是张老师!大概是刚才跑的太急,她气喘嘘嘘的,满脸都是汗,气极的骂:“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打死人是要偿命吗?”

梦才不知所措的站着,过了一会才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怆然的说:“反正我就一个人,无牵无挂,偿命就偿命吧。”

张老师哭了:“你这是什么话啊,你不是喊我姑妈吗?你不是还有亲哥哥吗?不是还有你小倩妹妹吗……”梦才沉默不语。

这时大队干部得到消息都赶来了,王书记见躺在地上的王东生满脸是血,双眼紧闭,顿时慌了手脚,生怕在自己的手里弄出个人命案,赶紧用变了调的声音招呼随行的民兵将小伙子抬到公社医院,又叫人录写当时的情况以备将来处理事件之用。民兵营长陈德军过来和他耳语了一阵,过了一会他们宣布,由于事态的严重,暂时要将梦才送到公社羁押一段时间。有几个民兵走到梦才跟前,年轻人没有任何反抗便跟他们去了。

送走梦才回到家中以后,小倩哭着对姑妈说:“梦才走到今天全是因为我,他打架都是我激出来的——如果王东生死了,他肯定会被判死刑,到那时我也不活了。”张老师迷惑不解:“梦才打架怎么会是因为你呢?”小倩便把她在学校受辱后向梦才泄愤怒的事说了,不过这之后梦才如何欺负她的那些情节则隐住未表。张老师醒悟道:“这一段时间你们原来是因为这个不来往了——不过这和梦才今天打架没有太大关系,不管你说不说他,他都会去报这个仇的。”顿了顿又说:“我年轻时候曾经到农村医疗队帮过忙,知道一些医疗知识,王东生虽然被打的很厉害,但都是筋骨伤,没有生命危险,这你放心吧。”听姑妈这么一说,小倩的心才稍微宽松了点。

王东生伤势比较严重,当天又转到县医院。他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身上有多处骨折和骨裂,算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伤害事件。县知青办和公安局专门为此成立了一个联合调查组。民兵营长陈德军以为报复梦才的机会到了,喜出望外,通过他在县公安局的朋友做了许多工作,妄图置年轻人于死地。但联合调查组的调查结果却出现了一面倒的情况,几乎所有的证词都把梦才说成是为乡里除害的正面人物,知青小组的集体证言更把他描写成不顾个人安危,拯救其他人性命的英雄。至于他使用猎枪射人这一行为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及,那几个被击中的王东生的同伙也不敢上告,只是私下去医院取出身上的铁沙子。县公安局为这件事开了几次会,陈德军的朋友当然主张严办,但主管此案的人拿出了王东生的案卷——这家伙来本地不到一年,竟然是十几起严重斗殴案的主嫌,原来是公安局早就想抓的人。这么一说,梦才竟然还有帮公安除害的意味在里面。后来又传出王东生的伤情已无大碍,知青办的意见也是教育为主,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甚至连行政处分都没有给梦才弄一个。到了十二月,陈德军开始忙自己的调动工作,他对通过这件事报复梦才也失去了热情。

在王东生住院的第二个星期,梦才带着一提兜苹果到医院去看望了他。看到对手浑身缠着绷带,满脸伤痕的样子,梦才竟起了恻隐之心,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狠。他将手主动的伸给王东生,和解道:“你打了我一顿,我打你一顿,互相刚好扯平了,后来这一次是你带人来报复我,不能算。”

王东生没有握他伸过来的手,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的脸——不过,这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往日那种凶悍的光芒。

“你不要这么看我,你吓唬不了我!你靠玩命唬住了不少人,可我是比你更不要命的人。”梦才回应对手的威胁,刚才产生的对他的一点同情转瞬已逝。临走时,梦才警告道:“如果你以后不来惹我,我是不会侵犯你的,但如果还想报复,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与我有关系的其他人,你都将不会从我手里活着出来!”一只苹果在他手里被捏的粉碎,“记住,你以后不准在乌石城出现,否则我看到一次打一次!”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看到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流氓眼睛里滚出了大滴的眼泪。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会面,王东生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梦才的视野里,在他的那个“砖头队”溃散之后,他就很少在本县待着了,即使回来,也只在城关一带活动。不过,在梦才跟前栽的这个大跟头并没有改变这个流氓的残暴本性,在其它地方他依然故我,继续犯案,1978年秋天,在邻县警察的一次追捕行动中,这个坏蛋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死的时候他刚刚才满二十周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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