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个利于出行的好日子,林南和林跖拜别了父母,登上了北去的马车。陈氏和丘姨娘少不得抹些眼泪,便是林武,望着渐渐远去的人影,也不免有些伤感。
车轮辘辘,一路向北。
北上赴京,路途遥远,这次随行的健仆都是林武亲自挑选的,由府中的老管家田叔带头,负责一路上的粗重活计和众人的安全;除此之外,陈氏还派了几个丫鬟跟着,一个负责沿路侍候府中的西席杨宣,另外两个则要照顾林南和林跖的起居。
合共三辆马车,两辆装人,一辆装货,一路上晓行夜宿,沿着官道朝着京师进。
林南和弟弟林跖以及两个小丫鬟合乘一辆马车,杨宣则和管家田叔合乘另外一辆马车,余下十几个健仆则均是徒步而行。方才离了昌宁城,林跖的眼睛就瞪圆了,面上更是难掩兴奋之色。林南看了看这位弟弟的模样,既觉得有趣,同时也能够体会弟弟的心思。
林跖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昌宁城,而且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府中度过的,直到林南回来才有机会出府。此番第一次离家,去的还是千里之外的京师,林跖又怎么能不兴奋?
林南则不然,相比之下,林南不但比林跖长了几岁,经历的事情也比林跖要多些。此番离家,林南遥望渐渐远去的昌宁城,心中不期然想起城中的父母来,想到第一次在京师相见的一幕幕,竟恍如生在昨天。
同车的两个丫鬟一个叫夏莲,一个叫冬梅,都是在林府中呆了很长时日的大丫鬟了。此次去京师靖北伯府,若是派了小丫头去,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为了免惹出笑话,陈氏只好把她们派了出来。此刻两个大丫鬟在车厢一角坐着,看着两位少爷截然不同的表情,不由得又是诧异又是惊奇。直到行了一天之后,林南才渐渐从离愁别绪中恢复过来,看向外面景色的眼神也渐渐充满了神采。
今年是个好年头,夏秋两季江南雨水很足,然地方上防汛做得不错,虽然仍旧有些河堤出了问题,但都能及时地或疏或堵,再没有生像四年前那般境况。官家田叔为求稳妥,一路上也是小心翼翼,太阳出了上路,夕阳未落便歇,是以一路行来,倒也安稳。
自昌宁向北,行出数日,便到了柳州地界。眼看着日头渐渐偏西,管家田叔连忙令下人们加紧赶路,前面便是青阳镇,按照前几日定下的行程,今日众人便在青阳镇上歇宿。
青阳镇是个大镇店,南北一条主街,东西各有几条小巷,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到了地方。几经周折找了一处临街的店面,店家一见对方三辆马车近二十人的队伍,立刻两眼放光眉飞色舞,脸上的褶子里都堆着笑,忙前忙后照应着。
林南林跖和杨宣等人所住的是二层的上房,众健仆则在下面找了间大通铺,当下众人分别入了房中洗漱,不多时店伙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总算一解劳乏。由于是赶路,所以众人晚间的吃喝基本都是住店中解决了,两位公子和杨先生地位特殊,饭菜自然要好些,其余人等则要差上一些。至于田叔,他虽有资格吃得好一点,但做管家做了这许多年,养成了勤俭的习惯,在生活上倒很有些严于律己的风范,这一路上下来,田叔倒是和这些下人一起吃喝的时候多。
住店里的饭食再好,总不如家里的好,林南还多少能适应点,林跖则有些受不了。林南已经吃了七八分饱,林跖正用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菜式,二人一边吃一边说着闲话,正在这个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其间夹杂着喝骂和踢打的声音。林跖立刻放下了手中饭碗,三步两步跳到窗边,啪地一声推开了窗子。
这家店面是四面环卫的格局,中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此刻林南就着窗户往外看,见外面零星地点着火把,一群人围拢成一个小圈儿,有的人手中还拿着棍棒,不时地往人群中轮上几下。由于人群围得很密,一时间看不出究竟生了什么事。
林跖是好凑热闹的性子,推了门就来到二层的回廊间,伸着头向下看。此时隔壁房间门响,杨宣也推了门出来,站在回廊上向下看。就在这时,只听人群忽地大哗,围拢在外面的人群忽地东倒西歪,分开的人缝中,一个长着浓密黑色长毛的东西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夜色中,一时仍是看不出冲出来的究竟是何物,但从刚才的状况来看,大概是一头黑色大狗。林南瞄了一眼,便以为八成是黑狗偷食,被店伙拿住了,是以痛打一番了事。此时那黑色长毛怪物冲出了人群,却没出几步便又被人围拢了,棍棒拳脚立时雨点一般往身上砸去,一阵怪异的呜呜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跖弟,别看了,回来吃饭,歇息一会儿便该睡觉了。”林南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好看,便吩咐林跖回来。谁知林跖看得认真,竟似没有听到,依旧站在回廊上看得入神。林南不由得有些不耐,推门走了出去,想将林跖拉回来。谁知就在这一刻,下面天井院子里又出变故!
棍棒声中,忽然掀起一阵怪异的嘶吼声,那黑色长毛的家伙竟再一次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林南下意识地朝下面看了一眼,只这一眼,顿时眼神一凝!与此同时那边站着的杨宣也是眉头一紧!此时借着火把的光亮,两人看得清楚,下面那黑色长毛的家伙不是什么大狗,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此时就着灯光看去,那人一头乱遮住了半个身子,也盖住了大半个脸,唯一露在外面的一部分也满是血污。这人满面通红,双眼无神,但口中喝喝连声,竟顶着棍棒朝店门外冲去!
连番两次被冲破合围,店伙计不由得都有点恼怒,纷纷呼喝一声,上前又把那人拖拽住了,拳脚又是一阵踢打。见此情景杨宣不由得眉头紧锁,此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竟惹得这般踢打?时间不大,那人声息渐歇,慢慢地软倒了下去,杨宣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若是这般打下去,这人可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眼见着下面的人还未住手,杨宣终于忍不住,眉毛一挑,刚要出言制止,忽听身边不远传来一声清脆的断喝:“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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