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当了逃兵
七月中旬,乱军再度进攻和城,由何将军和另外几位将军领军,直攻和城,和城的号角二度响起。
前方厮杀,后方备战,前方塘报凭凭,柳一言带着人商议当前形势以及对策,硝烟弥漫下人心彷徨,整个军中陷入紧张。
“柳公子。”李师傅拿着塘报冲进,面带焦略:“前方来了塘报,我军在距离和城十里突遇埋伏,退兵三里。”
信笺呈上时,柳一言几步接过打开,快速扫过后放下,底下众人赶紧接过传阅。
李师傅焦急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穆远的人竟然埋伏的这么远。”柳一言看着面前长桌上摆放的地形图惊讶说道:“距离后围太远可不是好事。”
扶风接过信,眸光一敛摇头道:“若有一定实力把敌军围困在半路未尝不可。”话落摊开手中信,手指其上两字:“单单是半路就用了三十万大军。”
闻言,众人震惊,唰的抢过再次看。
李师傅皱眉:“这不是有毛病么,还没开始就掉动大军围堵在半路,这是太有自信了还是看不起我们?”
另一位将军看着手中信皱眉:“我军已经倒退三里,这样下去不会被堵在半路吧?”
“再如此恐怕要改变战略了。”
扶风再度摇头否定了李师傅的话:“那也未必。”
李师傅不置可否:“都军可是三万,若是硬来即使赢了也没体力再去攻城,你说是吧,公子。”最后那句是对着柳一言说的。
柳一言病未答话,越过人群朝屋外安静处走去,和这边的热闹不同,那里安静一片,男人正交叉着双腿斜靠座椅上喝茶,身旁坐着那位中尉。
李师傅看着那人突然恍然:“对了,我们现在借兵了,不同以往。”说着几大步跟上柳一言的步子来到乌尔目和中尉面前,兴奋说道:“乌尔目将军你赶快派兵前去,届时同我军会合定杀得都军片甲不留。”说着似是想到那画面,李师傅笑的眉眼张开。
四周却是安静一片,乌尔目手中杯盏轻晃杯中琥珀液体,茶叶随之轻动,与之相反,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李师傅等了半响等不到回应,心中一恼急了:“乌尔目将军快快派兵啊。”
“……”
李师傅当即怒急,一举手大声说道:“你……”
一只手探过,刚好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柳一言上前一步,站于李师傅之前,含笑看乌尔目手中茶:“将军可是喝不惯我大都的茶?”
乌尔目终于动了,摊手放了手中茶,眉眼不抬:“勉强吧,茶是好茶,可惜没泡好,糟蹋了,火候不够,泡茶的水不行,装茶的物饰不对。”
身后李师傅听得嘴角抽筋,柳一言面上神色却是不变:“战事紧迫,招待不周还望将军海涵,等事后,一言定当好茶奉上。”
乌尔目不答也不应,只单单从那双眼中可见隐隐笑意,那笑看不出对此的看法。
柳一言唇轻抿:“将军的茶若是喝了就请派兵吧。”
“那自是。”乌尔目爽快应道,一抬眼透过众人看向扶风:“即使应了柳姑娘的求,那自是竭尽全力。”话落放下桌上的手一点,身侧中尉起身一行礼朝外走去。
“一言在此谢过将军。”柳一言含笑说道。
乌尔目全然不在意,甚至都没拿正眼瞧过人:“要谢就谢柳姑娘吧,我们听后姑娘差遣。”话落突然惊呼一声:“对了,听我王说姑娘茶泡的好,不知在下可有口福。”
又是那种笑。
扶风错开视线避过乌尔目看过来的眼,直觉得这乌尔目的话就和他的笑一样,似真似假的让人模不透。
李师傅见这涿鹿将军甚是怪异,一双眼垂落看柳姑娘时就没抬过,更是不把人放在眼中,从来大都开始就如此,接下来几天更是避不见客,单单那日商议军事时露了个脸,其他均是那位中尉传的话。毕竟来者是客,又有求,便处处有礼,更多次上门问候,却是一连吃了几次闭门羹,早看不顺眼了。
轻咳一声,面上挂上虚假笑意:“将军怕是弄错了,军中一切事物都是柳公子负责,将军骑下三军交给我们公子尽管放……”
一个‘心’字尚未道出,直觉周身压迫袭来,强大的威胁感让她浑身一颤。
习武之人对四周变化最是敏感,本能抬头望去,却见一双幽深锐利的眼,警觉一股压力合着冷意袭来,让人觉得浑身冰冷。
只是下一刻,那人动了动身,视线从身上移开,看向另一处:“在下做事不喜被人命令,更何况你也没这资格,柳姑娘,我还等着你回答了。”
李师傅闻言气的周身颤抖,黑了整个脸,抬脚就要上前,被柳一言一个眼神制止。
“扶风对茶艺不精,回头一言给将军找来上等茶师,保准将军满意。”一言微微颔首说着,走几步刚好挡了他的视线,说笑间,眉眼透着股子温润,强势中却又不失礼貌。
深邃的眼被迫落在一言身上,却也不见恼,只依旧慵懒的坐着,到出口的话却让众人错愕:“这才发现,柳公子竟是这般好看,相比很受姑娘们欢迎吧。”
“那自是。”不等一言回应,李师傅先应了:“倒是将军你,外面都乱做一团了,也不见心急。”还有心情在这喝茶。
“那前方有十万可是将军的人,将军就不担心?”
“这不有李师傅和一众将军替在下担心么。”乌尔目动了动有些褶皱的衣摆,不悦移过身:“这凳子有些硬,这木头用的不好,做工也不精致,该换个师傅了。”
“你……”李师傅黑了整张脸。
这些天他算是领教到这位逐鹿将军的挑剔了,一个大男人,却是处处讲究,就跟那茶一样,不满意的不动也不看。
相比于李师傅的愤怒,乌尔目深邃的眼中含笑,扬手打了个呵欠站起,绛紫的衣摆撩动间擦过桌椅,缓步擦过一言走过。
“这些天也歇息够了,大都地大物博,不如姑娘带在下出去逛逛吧,难得来一次。”
“逛街?”李师傅惊呼出声:“这又是茶又是逛街的,要不要我让人再跟你准备些吃……”
“李师傅,不得无礼。”
柳一言一声厉喝,李师傅瞬间闭嘴,与此同时,乌尔目不知何时已来到李师傅面前,微卷的发轻动,面上金黄的面具竟是透着冷意,幽深的眼直直看向面前李师傅,末了却是一声轻笑溢出:“那在下就先在此谢过了。”
明明是在笑,那感觉却让李师傅觉得不寒而栗。
一言一直手刚好挡在两人中间,含笑说到:“扶风长期住在关外,对都城不熟,将军若要游玩回头一言亲自奉陪,可好?”
温润含笑的声音,那笑却是不到眼底。
“有柳公子相陪,那是在下荣幸。”
柳一言一笑收回视线转身:“一言和扶风还有事商议,先离开,将军请随意,有什么事叫李师傅等人就好。”说着也不等对方回应,拉着一旁扶风就走。
扶风感觉手上力道一重,被迫的跟在一言脚步离去,脚下险些踩空,手腕上的力道却是越来越重,脚下步伐越来越快,她知道,柳一言生气了。
扭过头看去,乌尔目悠闲站在远处,把玩着自己手上玉扳指,四目相对时轻轻一笑,别有深意,而柳一言面上的笑则在转身的瞬间消失。
胜利比想象中来的要快,短短五天的时间,和城沦陷,乱军直进城池,三天后,何将军带大军回营,柳一言带着众人出营迎接,上下同庆。
这是借兵过后的首捷,如同一个好的开始。
胜利来得太快,快得让扶风有些措手不及。
“同涿鹿军会合后我军一举击败半路所出的都军,然后沿路包抄城内卫兵,直攻主城,一路下来我军势不可挡,都军节节败退。”何将军一脸兴奋的说着此次战事,口气轻松,面上更是轻松,四周叫好声不断,一旁扶风却是紧缩了眉。
“一路畅通无阻?”
“是啊。”何将军大喝一口水大声说道:“都军简直不堪一击,姑娘当时不在场,不然就可看看我军把都军打得落花流水的画面。”
扶风:“穆远就这么容易败了?”
据她对穆远的了解,不该如此啊,难道多年不见什么都变呢?
“穆将军?”何将军喝水的动作顿住,末了皱眉扔了手中碗:“久闻穆将军用兵有方,却一直无缘相对,这次难得的机会,却从头到尾没看见人。”
“领兵的不是穆远?”
这下莫说扶风呢,就连一旁一言和一向不问世事的乌尔目也是面露惊讶。
“不可能吧,起初领兵的一直是穆远,怎么……”
何将军也是一脸不解:“早在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了,特别是攻城后发现,那些都军看似有序,实如散沙,最终轻点人数时发现都军的数量也不对。”
“哈哈!”不远处李师傅嗤笑而起:“这有什么好想的,我军现在与涿鹿联合,不同以前了,定是怕了呗,只是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穆将军竟也是个缩头乌龟。”
“不可能吧,我以前虽然不是在穆将军骑下做事,对其为人还算了解,那可是铁铮铮的男儿,断然不会做出……”何将军想着记忆中那一身银白盔甲俊郎星目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啊。
穆远平日为人严谨,近两年来更是沉默了很多,行事间却是从不掉以轻心,遇事更是从不退缩,战时冲在最前线。
“有什么不可能,说不定只是外强中干而已。”
这话一出,四周哄笑而起。
“就是,想那么多做什么,赢了便好。”
“可是……”
“别多想了。”一只手啪一声落在肩膀上,何将军扭头看向侧边一袭白衣的男人:“公子。”
柳一言温润一笑,眉眼间难掩激动,看上何将军的目光中更是赞赏:“何将军此次一战多有劳累,想去好生歇息,回头我们大家给你接风。”
何将军面上顿时转为喜色,双手一抱拳朗声开口:“谢柳公子。”
整个厅中一片喜色,直到众人簇拥着何将军离去屋中才恢复安静,扶风面上若有所思。
如此重要的事,穆远怎么会突然消失了,还是在自己找了他以后,会不会太巧了些?
离去时穆远眉眼间那一抹忧色以及那句似有若无的话浮现脑中。
穆远,最好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扶风半夜是被打斗声吵醒的,夏季的微风透过开启的窗子照进,屋中未灭的烛火随之扑闪,掀开蚊帐下床,打斗声越加清晰了,没有刀剑的劈啪声,却是拳风阵阵。
下床打开门朝外看的瞬间,一道身影恰恰袭来,掌风擦肩而过,另一道黑影更快的挡在身前,伸手握住前面那只手臂,紧接而来的是一道不悦斥责:“怎么突然开门。”另一人看了人,面上一惊,快速收回手。
扶风这才看清面前两人,一个不用说,沈临风,至于另一个……不正是众人白天讨论的对象。
抬眼一扫两人模样,算是明白个大概。
秀眸一挑,直接错过人看向沈临风:“别告诉我那么大半夜兴致好的在我屋前切磋武艺。”
沈临风收了手,冷硬的目光看向在场第三人,侧身退了两步,没有说什么。
扶风这才把视线落在另一人身上,上下一通打量,才短短几天不见,这人好像瞬间苍老了很多,眉目间透着丝暗淡。
“穆将军是不是半夜走错了营地?”
眼前这一身戎装的不是穆远还有谁。
堂堂八尺有余的男人却是唰的一声跪地,伸手进腰间,一把软剑如同缎带般被抽出,双手托起奉上:“请。”
白皙纤长的手执起软剑细看,指月复轻轻模索着上面纹路,一圈圈扫过,剑锋锋利,剑柄雕花精致,却是一把好剑。
“穆将军这大晚上的如此兴师动众就为送剑?”啪一声,软件重新落入穆远摊开的手中。
双膝落地,穆远微低着头,声音格外低沉,却有力:“你说要穆远的命,穆远在此奉上。”
——扶风姑娘想要什么尽管来口,只要穆远办得到。
——那扶风要将军的命呢?
一年前远在关外的几句对话,以‘玩笑’两字终结,却又在今夜被重新翻出。
“穆远的命是‘她’的,只要‘她’想要,穆远绝无二话。”
——我的命是你救了,以后就归你了,你说生便生,你说死便死,这额头的伤就是印证,我会一直留着。
昔日刑房中一句承诺,谁都没有忘记。
微低着头,炎夏的风吹过,额前零碎的发随之而起,发下疤痕若隐若现。
一阵风似是带走了一切,四周安静一片。
扶风低垂眼眸看着面前跪地不动的人,从高往下看,只见一头黝黑的发,细看竟是有几根银发,趁着那手中锋利刀锋在夜色中泛着银白光芒。
“你先下去吧。”
闻言,沈临风动了动,扫一眼地上人举剑的人,面色不变转身离去,黝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夜色中,那声音嘶哑慵懒中透着丝性感,以及笑意。
沈临风脚下一顿,抬头就见乌尔目斜倚在屋顶上,一手支撑着身子,另一手持酒壶,仰头看着天边玄月繁星。
那人绛紫的衣裳和面上黄金打制的面具格外显眼。
幽蓝的眼审视男人一圈,似是要看出点什么来,那人却是一口一口饮着酒,不再言语,沈临风收了视线,举步继续朝前走,身后人笑声而笑,脚下步子却是不停,头也不回离去。
“事过一年,穆将军认为我对你这一条命还会有兴趣么。”
轻移了身子,扶风率先打破两人之间沉默。
穆远静默不语,只执意高举手中长剑。
“青蓝已经回来了,正如我那天所说,一命换一命,我们谁也不欠谁,你走吧。”
“欠。”低垂的头抬起,穆远说道:“穆远欠您的,今生今世都难还,若一命可以稍减您心中恨意,请尽管动手。”
美眸一眯,恰静的面上渐渐染上冷意,嘴角却是扬着笑,猛的一拂袖,挥落面前碍眼长剑:“这算什么,先是不战而败,现下要死要活的,穆远啊穆远,你是存心耍着我玩儿还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减轻你所犯下的罪孽?”
“很好,很好,既然你想算轻当年一切,那我就来跟你算算,你说那些信从何而来,你又为何要连同封半城来陷害于我,就为了那半壁江山?”
“……我。”穆远双眼蓦地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嘴微张而合,却只道出一字,神色复杂看她一眼,最终缓缓闭上,低下头捡起地上软剑,重新奉上:“请您动手。”
“怎么,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愿回应,即使给自己解释一句都不肯?”扶风见面前黝黑的脑勺,为之气结,拂袖间软件重新落地:“抬起头来。”
穆远不急不缓捡起,奉上:“请您动手”
怒极而笑,一扬手抓住面前人衣襟,强迫穆远抬头看向直起身:“你就这一句么?”
“……”
“现在改为不说话么?”
“……”
一声轻笑溢出,紧抓衣襟的手一根根松开,一丝丝抚平他面前衣裳,纤细的身子微弯,与之对视:“你可知道,你所做的这些只会让我绝对不耻,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穆远么?”
“逃兵,还真能呢,还是认为我与你对持只会输?”
明明面上含笑,声音却透着冷冽,相对的眼中更是清冷一片,微微上扬中透着绝对的自信,就好像以前的‘她’一样,一时间穆远竟是看的忘神,就连扶风什么时候转身离去也不知。
“要赎罪就去找‘她’赎罪吧,我是‘柳扶风’,和你穆大将军不熟。”
一门相隔,扶风进屋倒床继续睡,屋外穆远还痴痴跪在那里,看着面前紧闭房门不知在想什么,炎夏的风撩动衣摆,院中人一动不动。
和城一战都军惨白一事很快传到都城,城内顿时大乱,大将军穆远临阵消失的事情更是瞒不过众人的眼,朝中参奏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君王案几前堆积成山,城中叫骂声更是不断。
“皇上,臣有本奏。”
“皇上,大军当前穆远却临阵月兑逃,只顾自我安危拒我数十万将士生死于不顾,实属不该。”
“穆远这一逃,失和城事小,陷我整个大都于危险之中为大。”
“穆远堂堂大将军,却做出此等月兑逃之事,都了我都军整个颜面。”
“穆远仗着皇上厚爱,这些年一直窝在关外,皇上几次召见不回,可见早有判心,多年来一直枉顾圣恩,越加放肆,和城一事可见其狼子野心。”
“身受厚望该为皇上为我大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即使战死沙场也是一代英雄,临阵月兑逃实属鼠辈之行。”
大殿之中群臣激愤不平,纷纷上奏,更是激动的在大殿之中吵闹开来,龙椅之上,君王始终拧眉未见一语,冷眼旁观群臣一切,身侧公公手中奏折不断增加之中。
争吵中的众位大臣很快发现君王的不对劲,殿中渐渐安静下来,四下对视一眼,最终由一位朝中众人领了众人的望,代表众臣说出最终结论:“皇上若不降之罪难以平民愤。”
大臣毕恭毕敬的道完,双手合拳弯腰,却是半天也未听见回应,一抬头却正对上君王看过来的视线,那眼中一片冷漠。
“既然各位爱卿对打仗一事参透得如此之深,穆将军不行,你们就代替穆将军上前线吧。”
“皇上?”
众大臣不解抬头看向上面高高在上的男人。
封半城缓缓站起离了龙椅朝一旁公公走去,拿过最上面一封奏折打开,锐利的眸一扫而过后落在坐下大臣身上。
“怎么不回答朕的话呢?”
一声轻问,声音中的冷意却是不减,最前面刚刚站出来的那位三朝元老擦了擦额前薄汗,颤声说道:“老臣年过六旬,体力有限,就怕拖累我大都的将士们,若是可以,老臣定当披上战甲战死沙场。”
此言一出,坐下众臣连连称是。
“啪——”
一声重响,公公连同手中一干奏折倒地,封半城冷哼拂袖起:“看来朕平日好饭好菜的把你们都给养安逸了。”一声冷笑浮现嘴边,声音随之拔高:“有本事你们一个个不要在这里说,披甲上战场啊。”
这下再不知皇上是真怒了就是傻子了,一干众臣纷纷跪地。
“皇上恕罪!”
“你们除了让朕恕罪还会说些什么?”
“皇上恕罪。”
冷眼一扫众人,大殿中安静一片,众臣低头不敢在出声,前面年过六旬的三朝元老额前冷汗流的更凶了。
君王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绣着金边的龙靴踩在地上奏折上,冷冽的声音由着头顶传来:“再有此事,数年前的落相文尚书一事朕将让他再现。”
冷冽无情的话如同一声闷雷打下,众人心中一颤,原本跪地的身子一软倒下。
数年前的事众人还历历在目,君王的残忍无情更是有证可循,众人周身颤抖。
再抬头,君王已不知何时消失在大殿中。
沿路直走,直接朝着栖龙殿而去,封半城一路下来面上冷意始终不减,一抬手屏退殿中所有内侍宫女:“都下去,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内侍宫女退下后,偌大的殿中只余下封半城一人,举步朝着窗边走来,双手一甩负于身后。
“出来吧。”
良久后,穆远自内殿中走出,原本静身而站的封半城突然一甩手给了他一拳,穆远不躲不闪,只是高大的身子因为承受了这一掌而微微弯曲,面上发白。
“这些年是越加出息了啊,当上了逃兵。”
“……”穆远抿唇不语。
“你可知错?”
“知道。”
“……”
殿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封半城抬眼看向窗外,刚刚还裂日当空的天眨眼间暗了下去,乌云笼罩上空,很快下起了暴雨,打在屋顶上噼啪作响。
“你看见‘她’呢?”
雨打在窗扉上,溅落君王手,那相贴的双手却是一动不动。
“恩。”穆远轻应着,面上一片暗淡:“这就是皇上叫臣回来的原因。”
数月前,远在关外的他街道封半城近身侍卫的密报,为此才带兵回都城。
“快三年了,你逃避的够久了。”
“够久么?”穆远冷然一笑:“怕是只要臣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心中的自责便只增不减。”话落,视线透过封半城看向面前雨幕:“比起皇上,臣那点内疚又算得了什么呢。”
算不算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却只能借着一次次的征战厮杀来逃避,每每一闭上眼,殿中凤素颜看过来的视线就浮现在面前。
封半城问:“后悔了么?”
他摇头,不是不后悔,而是不知道,就好比这次和城一战一样,他选择了相同的做法,若重来一次,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重蹈覆辙。
有些债,怕是一辈子也还不了。
双腿屈膝,缓缓下跪,弯身磕头,一下,两下,三下,方站起。
“罪臣穆远恳请皇上再给一次机会,这次定当竭尽所能。”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罢,屋檐下残留的雨滴一滴滴话落,啪啪作响,封半城伸手接过,雨滴落在修长宽厚手中,一点点荡开,再顺着纹路渗透,摊开的手用力一握。
“传令下去,全城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