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总是要经历摔打才能成事。
虎子头上肿起无数个包,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终于可以稳稳当当的骑在马上。
牛二笑道:“东厂的缇骑校尉都不会骑马的吗?”
虎子尴尬的道:“你看我哪里像个东厂的缇骑校尉?”
牛二压低声音,道:“你若真是东厂的校尉,刚刚牛二哥说皇上的那两句疯话就能丢了性命!”
虎子道:“说两句疯话又怎么了,难道还能当了真?”
牛二道:“疯话也不能乱说,你跟牛二哥说说,牛二哥跟你说说也就罢了,当着旁人的面可千万不能乱讲。”
虎子越看牛二越觉得憨实可爱,当下勒止坐骑,道:“来,牛二哥,让我领教领教你的长拳。”翻身下了马来。
“你?”牛二连连摇头,道:“万一没留神,一拳打伤了你可怎么办?”
虎子窜步上前,手抓他的脚踝,“扑通”一声,将他掀落马下,嬉笑道:“谁伤了谁还不一定!”
牛二爬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笑道:“好!牛二哥就跟你比划比划!”来到虎子身前站定,大喝一声,一拳向他的胸口击去。
虎子侧身让过,手捏他的腕口,向后轻轻一带。牛二收势不及,踉跄奔出,一记“狗啃屎”,扑倒在地。虎子“哈哈”大笑,道:“下盘不稳,活该摔跤!”
牛二爬起身,惊讶的看来,道:“小兄弟?看来你还有两下子?”
虎子道:“不是两下子,是很多下子!告诉你,司徒锦的家传剑法、莫七的刀法、谢天魁的拳法、钟离克的枪法还有腾怀义、岳逍遥继而杨腾的剑法,我都会一些。对了,邱兰小姐的娥眉刺、周坤的判官笔,我也学了一点点。”
牛二愣愣的问:“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人?”
虎子道:“江湖中人,还都有些名气。”
牛二羡慕的看来,又扭扭捏捏的道:“要是他们谁有空闲,你请他们指教指教牛二哥。”
“不用!”虎子挺起了胸脯,道:“我现在就来指教你。”
牛二笑了起来,道:“也对,他们的武功你都会一些,你来指教牛二哥也是一样。”
“来吧!”虎子一脸正色,道:“我刚刚用的是腾怀义的双绝剑,如果手中有剑,你的一只右手已经被我砍掉!”
“砍我的手?”牛二瞪起眼睛,道:“我把你肚子里的烧饼打出来。”马步蹲地,亮开架势,将那一百零八路长拳打出。
虎子以岳逍遥的七十二路追风剑法相对,打的牛二“哇哇呀呀”叫个不停。追风剑法过后又是三十六路乘风剑法,正对牛二一百零八路长拳。
牛二长拳耍完,不知如何继续,当即收招。虎子却耍得正兴起,见他站定,想起岳逍遥指点谢天魁的招法,猛然窜在牛二身前,对着他的喉咙便要出手。还好牛二一声惊叫,虎子立时想起他几乎不懂武功,急忙收回手臂,一双手掌按在他的胸口,道了声:“去!”竟将牛二击得凌空飞出一丈多远,重重的摔落在地。
虎子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何在突然之间充满了神力。正在暗自呆,牛二的申吟声已经入耳,急忙快步上前,扶起牛二,急声道:“牛二哥?你没有受伤吧?”
牛二咳了半响,急促喘着粗气,道:“小兄弟?你哪来这么大力气?”
虎子只是摇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呆。却不知道乃是耍“剑”之时带动了自身内力,双掌与牛二的胸膛相接,内力立时外冲,才会如此。幸好他的内力仅是老道渡在他体内抗寒之用,而且他尚且不知如何运转,否则牛二受此一击,怕要当场吐血,一命归西,岂不冤枉!
一路之上,牛二每每趁歇息之时便向虎子挑战。虎子也正好拿他当做陪练,反反复复将岳逍遥的“追风”、“乘风”、“破风”三套剑招练得滚瓜烂熟。牛二着实在虎子身上吃了不少苦,可他的拳法也大有长进,对付三五个乡间莽汉该是不成问题。
成都,借用西周建都的历史,“一年聚居,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因此得名。
牛二已经将虎子送到蜀中,他不认得唐门,需要虎子雇当地的车夫前往。多日相交,友情渐深。此时别去,牛二有些恋恋不舍,买了些熏肉、卤蛋,又在街边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一坛子酒,要与虎子一醉方休。
虎子见了酒便心里虚,每年除夕夜,十三叔都要掐着他的脖子灌下一碗烧酒,随后他便稀里糊涂的过了年。可他也知道这是牛二的一番心意,不好推辞,只得盯着酒坛子咽下一口唾沫,直着眼睛坐了下来。
牛二大手一张,拍在虎子的肩膀上,咧开大嘴笑道:“拳脚上的功夫牛二哥不如你小兄弟,可在酒上,我牛二还没怕过谁!”取过两只大碗,一一斟满,喊了一声,“干了!”一口气便喝净了碗中的烧酒,而后向虎子看来。
虎子一咬牙,端起酒碗一口喝下,随即眼睛一直,摔在了桌下。
火炉烧得滋滋响,虎子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牛二的呼噜也不小,鼾声一起,门窗都跟着打颤。
“坏了!”牛二直着眼睛蹦了起来,叫道:“马?我的马?”双手在身上一阵乱模,捏出两块银子,一拍大腿,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虎子站在他的身边,道:“马怎么了?”
牛二懊悔的道:“卖了!两匹马卖了十两银子!”
无需说明,虎子也能猜到牛二卖马的经过,若不是喝醉了酒,别人出一百两银子他也不会卖。
牛二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站起,道:“不是卖,我没卖马,是他们先拉走了马,然后塞给我十两银子。”
虎子道:“谁?”
牛二拍了拍脑袋,道:“那人说姓……穆,叫穆寄山。”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噌”的蹿起。
房门一响,牛二已经不见。
夜里刚下过雪,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绒毛。天空出奇的透澈,呼吸之间也清爽了许多。
穆寄山的胯下骑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匹蒙古的上上马。一脸肥肉的两个胖子跟在马尾后,横着膀子,一左一右乱甩着胳膊,宽敞的街道被他们占去了大半。
牛二随便抓了个人打听“穆寄山”,此刻他便站在了街前,拦住了穆寄山的去路。
穆寄山止住了马,哈着腰看来,道:“有事?”
“有。”牛二张开手,道:“还我的马。”他的掌心里躺着两块银子。
“是你?”穆寄山认出了牛二,笑道:“做成的买卖,岂有反悔的道理?”
牛二涨红了脸,道:“马是你们强拉走的,我没说卖。”
穆寄山用眼皮挑了挑牛二手里的银子,道:“那你为什么要收我的银子?”
“我……我……”牛二一时语塞,道:“我喝醉了,你们把银子塞给我就走,我……我也没追!”
穆寄山笑道:“喝醉了酒跑出来做买卖,醒了酒又来反悔,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价钱不公道!”虎子走了出来,站在牛二的身边,道:“别说牛二哥没想卖马,就是想卖,世上也没有五两银子一匹马的马价。”
“对!不公道!”牛二见虎子来到,底气也不知不觉的足了起来,道:“不公道的买卖的不能算数!”
穆寄山道:“那要多少银子才算公道?”
“要……”牛二想了想,道:“再加一百两银子,否则就把我的马还回来。”
两匹上上等的蒙古马,一百一十两银子,穆寄山已经捡了天大的便宜。
“去,拿银子!”穆寄山对身后的胖子道了一句,再对牛二道:“不就是银子吗?穆爷手里从没缺过银子,别说一百两,一千两银子也不再话下。”
稍顷,派去的胖子托着一个装银子的布包,呼哧带喘的跑了回来。
穆寄山翻身下马,取来银子,在手里上下掂动,行来牛二身前,道:“原本做成的买卖,你又跑来反悔,多加了一百两银子。现在银子已经取来,穆爷没二话,有本事你就拿去。”
“诶!”牛二竟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伸手便来接穆寄山的银子。
穆寄山踢出一脚,正中牛二的小月复。牛二鬼叫一声,倒飞三尺,趴在了地上。过了半响,牛二抬起了那张因为疼痛而变了形的脸,看向穆寄山,道:“凭什么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