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方随云亲切的抱着自家娘子回到逐风轩的时候,久候在逐风轩的张太医、罗太医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心中了然,为了保证裤子有得穿头,真得到坊间再下一注了。只是,当他们二人替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顾青麦拿过脉后,那到坊间再下一注的打算一扫而空。
见张、罗二位太医紧蹩眉头,不时摇头叹气,又似拿不定主意的反复拿脉数次,东方随云再也冷静不起来,“老张、老罗,如何?”
张太医瞄了东方随云一眼,微微摇头,“相爷,尊夫人是否从高处跌落过?”
高处跌落?东方随云睨向门外,“含玉,你进来,回张太医的话。”
含玉急忙走进里间,敛衽说道:“我家小姐身子骨向来虚弱,半年前仗着身子好些了,是以不顾老爷反对去骑马,结果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四肢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他家娘子居然会骑马?东方随云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瘦弱得一只手都能提起来的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的人,“老张,我家娘子的伤要紧么?可调养得好?”
“顾老爷子是下了血本的,所有好的药都用到夫人的身上了。是以四肢倒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要想彻底的调养好,那不是一日一时的事情。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
东方随云不悦甩袖,“罗嗦些什么,捡重点的说。”
“依下官看,夫人的腿骨方方接好,暂时不能走太多路,更不能……呃……跪太长时间。否则,方方接活的骨头再行骨折就药石罔效了。”夜老夫人罚贪念床弟之欢的新妇下跪,早已传遍京城。
一直以为她坐轮椅是身子弱的原因,不想是四肢受伤的原因。东方随云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娘子,“老张,你方才说四肢不是大问题,那什么是大问题?”
“如果下官和老罗拿捏得不错,我们二人可以肯定,夫人的脾肺曾受极寒侵袭,是以导致体内一股寒症去之不竭。这也是夫人为什么总是咳嗽的原因。”
极寒?那会是什么?东方随云睨向身边的丫头含玉,含玉急忙回道:“都是奴婢的错。那还是小姐从马背上摔下后不久发生的事。那天,奴婢推着小姐在天池边散心,小姐说口渴了要喝茶,奴婢当时心急着要拿茶给小姐喝就忘了将轮椅的栓子锁死,导致小姐连人带椅的滑入天池,姑爷应该知道,天池的水四季冰刺骨,所以……所以小姐感染了风寒之症。”
张太医似信非信的看着含玉,掳了掳须,又道:“可奇怪的是你家小姐的脾肺应该受过什么大的创伤,这才导致寒气入侵落下病根。”
“小姐掉入天池是骑马受伤不久后的事,想来小姐从马上摔下来之时就伤及脾肺了。只怕是那些江湖郎中大意了,没有觉察。”
倒也说得通。东方随云闻言,担心问道:“老张、老罗,你们看,会不会有后遗症?”
“相爷莫急。下官方才所说的四肢受损和脾肺受寒袭之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长期注意饮食调养,注意作息时间,不要劳心劳力,不出半载,应该能够痊愈。”
半年就能全愈?东方随云的眸子抹过亮色,继而又有些心焦的问道:“那到底什么是最大的问题?”
眼见平素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的相爷失了往日的稳重。为了安全起见,久不说话的罗太医再次替顾青麦把脉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最后下官要说的事相爷可千万不要着急,下官想这也是导致夫人为何总是吐血的原因。下官方才替夫人拿脉的时候发现她的脉像很特别,总有一丝似乎抓得着又似乎抓不到的脉息在和下官躲迷藏,不好说、不好说啊。”
躲迷藏?什么意思?见张太医点头,明显是同意罗太医的话了。东方随云不自觉瞟向床榻上躺着的人。如果连张、罗二位太医都说‘不好说’的话,那也就是说查不出病因无药可救?念及此,东方随云心一惊,“会致命?”
“这事邪门得紧。下官从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拿捏到这种脉像,只能肯定是气血不畅。一旦夫人动怒、动气仰或心律不稳,可能会导致气血淤积,如果忍受不住就会从口腔喷出。更甚者,如果制止不住也许会吐血而亡。”
“吐血而亡?”
听着一向稳重的年青相爷拔高的声音,二位太医心中可惜之极,如今就算要去赌坊重新下注也没必要了,这顾家千金就是一个短命鬼,活不过一年。罗太医继续解释道:“血吐尽,自是药石罔效了。”
那昨晚上她吐血是因为动怒动气了?东方随云默默的撩袍坐到床缘,伸手模了模自家娘子瘦弱的脸颊,“能不能尽量保住我家娘子的命。”
“下官竭尽全力,到明年秋应该没有问题。”
“一年都活不了?”一股别样的情绪溢上东方随云的心间,五味陈杂,说不清道不明。
“如果到明年秋天之前调养得当,又没再犯什么大病的话。也许能撑过冬天。”可按夜老夫人罚新妇的严厉来看,这副身子要想不再犯病很难。
“好。”东方随云站了起来,看向两位太医,“就请你们开个药方,本相定按药方好生治疗不误。含玉,送张太医、罗太医上偏厅,本相一会子就来。”
含玉颔首:“是。”
随着含玉和张、罗二位太医出门,东方随云再度撩袍坐到床缘边,盯着仍旧昏睡中的顾青麦,神色复杂的说道:“本相不许你死,你便不能。”
听到东方随云的脚步声出了内室,听到含玉的脚步声走来,顾青麦睁开好看的凤眸,冲着红着眼睛的含玉调皮的眨眼。
“小姐,这怎么得了。原来你的病这么重。我要回去告诉老爷。”
“不准。”顾青麦挣扎着起身,在含玉的搀扶下拉了个引枕靠在床头,“爹为了我宁肯抛却一生而得的荣耀,有这些足够了。爹戎马倥偬一生,该是他憩息的时候了,我的事无需爹操心,也不许你多嘴。”
见自家小姐神情凭添一股威严,含玉不自觉的低头,“是。”
“真是受宠若惊啊,好在相爷事先说要太医来替我治病,要不然你家小姐也不能准备得这么充分。”不过那两个老太医居然能够拿捏到她的血蛊之痛,虽没说出根本,到底也说出个所以然来,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奴婢看姑爷对小姐是真心好。才刚姑爷的神情是真关心小姐。小姐为什么要奴婢说谎骗姑爷?”
顾青麦叹息摇头,“你应该知道坊间所言。也听到他方才言词之间着重在我是否能活过明年冬天,倒不是真的真心实意的待我。”
“可是姑爷违拗老夫人之意,并且那般急切的到听露轩抱着小姐回来,下人们都看在眼中啊。好多人都眼红了呢。奴婢就看到老夫人身边的水卉眼都冒火了。也许相爷现在一如坊间所传要以德报怨呢。”
以德报怨?顾青麦自嘲一笑,“含玉,所见不一定真实,所听也不一定真实。只有用心方能感受到真假。”见小丫头一脸的苦恼之神,她又笑道:“要你这么快的接受你必是不明白,你家小姐也是用了十五年的光阴才明白这件事。”
“小姐,奴婢会用心学。”
这丫头天赋不高,但好在忠厚。“你只须牢记多留心、少说话,多做事、少串门就可以了。”见含玉点头,顾青麦又道:“含玉,留你在我身边是因为你对我忠心,对顾家忠心。所以,无论以后我在相府发生了什么事,我爹那边你都只能报喜不能报忧。如果我爹因为我的事再陷朝堂,我的身边留不得你,顾家也留不得你。”
虽然只相处了半年时间,但这个小姐不是她见过的一般女子。看着小姐猛然间冷下来的眼神,含玉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小姐,你的病根怎么办?”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阎王叫我三更死,难不成我还能活到五更?这些都不是你操心的问题。”见小丫头的眼又红了,顾青麦叹道:“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天无绝人之境,不谈你所说的那个真心待我的相爷正在想法设法延续你家小姐的命,只说你家小姐在十五年的光阴中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也许会放你家小姐一马也说不定。”
一个绝症之人能将生死看得这般淡泊。无缘由,就是相信自家小姐,含玉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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