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清面前的人,顾流景也完全清醒了。她怎么突然来了,待在这里多久了?为何会这样看着他,好像要将他看到骨子里一般。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流景声音有些暗哑,透着几分疑惑。
“澜意料想二爷休息也够了,所以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才过来二爷便醒了。”澜意本想直接问他,一直将所有的事情藏在心里,一个人承受不累吗?但是想了想,他们才刚刚认识,如此直接地说,太过突然,不如先看看再说。
“嗯。”顾流景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撑着身想要起来。澜意见着,忙过去扶住他的背,给他垫上一块软枕。顾流景轻颤了一下,欲月兑口而出一句‘别碰我’,但澜意已经做好所有的事情。顿时只让他感觉自己的无用,连起床这样简单的事情居然还要别人帮忙。
不过,罢了。
正在这时,凤儿已经端着药走进来,又是黑漆漆的药汁,带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姑娘,二爷要喝药了。”凤儿将药放到一边,轻轻地禀报。
澜意点了点头,将药凉了一下,然后端到顾流景的跟前。他到底是有什么病,看着身体虚些,怎么就喝这样古怪的药,这药不会将人越喝越坏吗?
“怎么,你到底要不要给我喝药。”顾流景见到澜意只是拿着药一个人发呆,好像这药是什么稀罕物一样,不由地出声问。只是问了出声,顾流景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显得亲昵,他们不过刚刚认识而已。
“呃,我只是在想,二爷不觉得这药苦吗?”从前她就是最讨厌喝中药的,又黑又苦,还带着一股怪味儿。不过后来经过太多的治疗,曾经见过一个白血病的女孩,因为在仓里面渴得太久,连挂水的水都拔了喝,那种滋味才叫无法忍受。
顾流景又僵了一下,她怎么想去了他到底会不会觉得苦的问题。苦吗?不知道了。或者因为习惯了,甜或者苦对他来说都是一样。
“怎么会不苦,我还记得当初弟弟又哭又闹死活不肯吃药的样子,没把人给急死呢!”突然,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说话。澜意循着目光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大概二十岁的女孩,一身粉红色的衣服,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白玉般的肌肤,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俏鼻粉唇,和王妃与几分相像。
这就是顾流景的姐姐,王府的大姑娘吗?没想到还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姑娘,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到她也没有什么异样,反倒是相当的亲热。
“今早没能见着弟媳,本想过几日再来,但刚刚准备给老太君请安,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着了弟媳了。”大姑娘闺名顾惜之,很婉约清新的名儿,如同她人一般。边说着,她打量着澜意,虽然相貌不是很出众,但人却是特别的。早年弟弟的三位夫人,哪里有面前这尚书府的小姐这般胆子大,嗯不能说胆子大,应该说是不拘世俗,心如玲珑。
“姐姐。”顾流景声音低沉地喊了一声,脸上并无喜意,也无哀伤,仿佛没有任何的感觉一般。
“我这弟弟虽然是从小娇惯,但也是懂事儿的,现在喝药比以前可是乖多了。”顾惜之笑着和澜意说着,话里话外都是帮衬着自己弟弟的话。“今个儿气色好多了,看来弟媳是照顾的很好。”
说着,顾惜之又调笑了一下澜意。
“大姑娘说笑了,是澜意不懂事,良药本是苦口,这样二爷才能快点好起来。”澜意也跟着笑,虽然平南王府有些她看不明的事情,但是王爷夫妇是极好的,顾流景也是……相当不错,这位大姑娘也是和蔼亲切的人,相处下去,应该不会太难。
“看来这一回娘是给弟弟找了位贴心的夫人,今个儿在正厅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大姑娘越说越为暧昧,澜意倒是一脸的坦然,因为她不知道长醉的事情,但是顾流景脸上却闪过不自然,好像被人看穿了一样。
“姐……”轻轻地喊了一声,颇有几分怨怼的味道。顾流景对谁都能冷漠,但是这位姐姐是相当亲热的,就算是现在这样,还是不会冷硬。
“好了好了,你快喝药休息,我也不打扰了,是时候到老太君那儿去了。”说着便起身,走到澜意的跟前,“意儿不要太过拘谨,和弟弟一样叫我姐姐就行了。在王府里面长日得闲,意儿有空可要多多到我那儿去走动走动。”
说着,便跟澜意客套了几句,才离开了景竹苑。
大姑娘一走,场面便又清静了下来,顾流景从澜意手中接过药,一饮而尽,连眉头也没有蹙一下。反倒是药碗下一圈浓浓黑黑的药汁,看出来这药多浓郁难喝。
“二爷这药喝了很久了吗?”澜意递了一杯茶让他去去苦,然后接着问。才刚说完,就看到顾流景的手顿了一下。澜意便暗下计较,他难道没有任何的想法?不对,顾流景明明没有任何的希望,却喝药比谁都听话,这两者是矛盾的。
这矛盾的原因,应该就是这药有古怪。
可是这药不可能有问题,喝了这么久,顾府的家长们会没有疑心?
“嗯。”顾流景应了一声,没有任何的表情。
对于顾流景的反应,澜意已经能够看懂几分,每次他不想谈的时候,就会用冷漠来武装起来,让人看不出什么不对。
“听姐姐说二爷以前很怕喝药,现在看来怎么也想象不了二爷是害怕喝药的。”澜意端了椅子坐在旁边,和顾流景聊着,虽然只是她问,他嗯。他怎么能如此,没有一丁点的反应,感觉她好像忒多事一般。
这回,顾流景连一个‘嗯’字也没有,她到底想说什么,难道就这样跟他没头没尾的聊?而且她就这么没眼色,他明显不想理,她却喋喋不休。
“二爷喝了这么久的药没见好,为什么不找别的大夫看看。”澜意又问。刚刚听大姑娘说的,看来顾流景是腿伤了之后就一直喝药,到现在难道还是一个大夫看吗?虽然她想帮他,但是很多事情如果他不同意,他不配合,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这是宫里太医院医正开的药。”顾流景扫了一眼澜意,她难道想说他的药有问题?顾流景心下微动,“你是怕我死了,你就成了寡妇?”
这是顾流景唯一的解释,她这么关心这些,是担心他死了之后,便一无所有?
“嗯,二爷难道觉得我不应该怕么?”他这语气算什么,难道觉得她别有居心。澜意心里微怒,他明明是发现端倪的,明明是有希望活下去的,却将某些原因扯到自己身上,自暴自弃,放弃自己。
“我……”碰上澜意那微怒的双眸,顾流景微微的心虚。他一直以为,她应该担心她自己的命儿才对,但是她却说怕他死?虽说他的身份高贵,但是在这王府里面,却也不乏想要他死的人,这些他多多少少都知道。
“我什么我,你刚刚这是什么意思!”澜意咻地站起来,瞪着顾流景。“从来都是有人想活的,但是却没有见过有人求死的!”
“顾流景,你这个孬种!”澜意揪起顾流景的衣领,咬着牙补了一句,他就是觉得他害了自己的姐姐,他就是觉得他害了别人,那么就想办法找出原因,若真是自己的话那是自作孽,要是别人的话怎么能随便让他们害人而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