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又开始怀疑,宋理生刚刚说的究竟是真话,还只是因为看见夏依倩出来而特意编造的谎言。艾斯临走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提防夏依倩。”
我如今只相信凡事不会空穴来风。
回来后我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宋理生,有没有在那个小破屋看见过相机之类的什么……宋理生一概摇头,被我问得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我又不敢问得太过明显,宋理生脑子比我好使地多,再追问恐要起疑心。他知道也于事无补,只是跟着担心罢了。
只有一个可能,被那帮匪徒的同伙拿走了……
这个想法盘旋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般,随时准备把我炸个血肉横飞。这种绝望的等待逼得我就要发疯。
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担心中,连秦河已连唤了我好几声也未听见。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见我……”秦河一脸委屈状,“谁要你勉强你自己了嘛……”
我忙道歉,“刚想一些事情想入神了,别小气了秦河你就!赶紧给我好起来回学校才是!”
秦河那布满委屈的脸僵了一僵,半晌才勉强地牵了牵嘴角,“那还用你说。”
之前没有仔细看,这才发现秦河竟然消瘦了这么多。整张脸本来就小,现在就更是连巴掌大都没有了。嘴唇亦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我心一痛,默默坐下拉过他的手,“究竟怎么搞的嘛。身体弄成这个样子……”
我关切的话还未完,一口鲜血自秦河口中吐出,盛开在他面前的被褥上,如朵朵娇艳曼莎珠华。
“对不起……秒生,本来……不想吓到你的……”秦河颤抖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咳嗽声还在不断溢出来,嘴角鲜红的血迹刺眼伤人,“我没有办法了……”
我睁大着眼睛看他在我面前慢慢闭上了眼,人缓缓斜倒下去。一瞬间竟然忘了要扶住他。
夏依倩猛地冲到病床边紧紧搂住秦河摇摇欲坠的身体。宋理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按下了呼叫医生的呼叫器。
秦河就那样躺着,紧闭着他好看的大眼睛,头发温顺地垂下,夏依倩摇晃着他,破碎的哭泣声从她嘴里漏出来……
假的……假的吧?他刚刚明明都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他那样咳,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我还只当是他太娇贵,寻常的感冒伤风要跑来住个洋气得院,就一直没放在心上。我没有想到……
高中的时候,一大帮人在一起,不论大家喝得多凶,他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大家吹瓶的吹瓶,发酒疯的发酒疯,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学院方阵表演,只有他一个人悠哉悠哉不用顶着大太阳练习,我以为他怕辛苦,其实……他应该很羡慕我们吧。
每次说到与生命死亡有关的话题,总是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
我是要多迟钝,才察觉不到这一切……
不一会儿病房里就挤满了医生护士,七七八八的仪器都用上了。那些我原以为只有电视上才会出现的夸张情节,透过玻璃窗,一幕幕在上演。
夏依倩自始至终在抹眼泪,宋理生亦是脸色凝重,我呆呆地看着病房里一动不动地秦河。
时间过得漫长无比,世界沉寂静止。
“夏姐姐,”我微弱细蚊地叫了医一声,“秦河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依倩没有回答我,只紧盯着里面的秦河,双手不停地揉戳。
“很严重的坏血病。”宋理生模模我的头,“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你不要太担心。”
这些安慰的话……此时此刻,安慰不了任何人。秦河那惨白的脸色,过久的昏迷,无不昭示了他的身体状况。安慰人的话终究是浅薄的,有些慰藉上天给不了,人便不断问自己索取,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猴子捞月即被笑作愚不可及,殊不知人类这几千几万年来,孜孜不倦地自我麻痹,才更应该被嘲笑。
只可惜……没有多少人的内心已经强大到不需要谎言和安慰。
后来的岁月里,我越来越害怕去到医院这个地方,原因就是因为在今年,我实在去了太多次医院。太多生离死别发生的处所,总是给人以哀伤无力的感觉。
这样一个萧瑟的下午,我站在秦河病房外,秋日的阳光将地板铺的再金光灿灿也无济于事。我隐隐察觉到一个让我心酸的事实:秦河他……一个人的冬天,就要来了。
(困困困……明儿个漫展,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