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康妃的得意洋洋相异,瑶光殿内,程玉琳坐在梳妆镜前,一只素手执火凤角梳,一只手理着颊边的青丝。雪肌胜雪白而滑腻,柳叶眉微蹙顿生愁感,媚眼入黛,两颊绯色满铺晕红醉人,朱唇不点自红,如明珠般细腻照人。本来就极美的女子,此时却满脸失落之感,眼眸隐着委屈。
“丽盈,你说皇上已经不喜欢我了吗?”柔和的嗓音中夹杂着哀伤。
“娘娘……”丽盈看着主子每天满脸愁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想刚入宫的时候,主子是多么得宠啊,皇上每天都来瑶光殿,大大小小的赏赐不断,可是如今……皇上虽然还经常来瑶光殿,但都是晚上过来就寝,白天几乎都只去凤临宫。而且,那天皇后落水的时候,皇上竟然对怀孕的德妃看也没看一眼,一心只扑在皇后身上,看来,皇上对皇后的确很上心。
程玉琳见丽盈欲言又止,不禁自嘲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皇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皇上了……”她心里一疼,再也说不下去了。微微阖上眼,长而卷的睫毛掩住了含泪的眼睛。
正当程玉琳黯然伤心之时,却不想听到皇上来了。她破涕为笑,慌慌忙忙地收拾脸上的泪水,转而又朝丽盈催促:“快快,替我上点胭脂。”丽盈见主子高兴,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刚走到门边的时候,程玉琳又转身抓住丽盈的手,不确定地问:“你说,我要不要换一身衣裙,这件会不会太素了?”丽盈看着她患得患失的样子,连连安慰她:“娘娘,这件就挺好的,皇上也会喜欢的。”听了这话,程玉琳才稍稍放心。
“臣妾参见皇上。”凌寻刚进门就听到一把娇媚的嗓音混揉着熏香气悠悠从里边飘来。本来程玉琳的嗓音就甜蜜,今天特地放轻了许多,又加了些娇嗔,就更为醉人。凌寻也稍稍恍惚了一下子。
“爱妃怎么还没睡下?”凌寻一派柔情似水的样子。
程玉琳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情不自禁地投入他怀里。“臣妾在等皇上。”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这件话,但她还是抱有希望,希望他能对自己好一点。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搂着她,轻轻怕着她的背。连日来的委屈在这短暂的拥抱里得到释放,她嘤嘤抽咽着,看得人好不怜爱。他哄着她:“乖,不哭了,陪陪朕好不?”然后搂着她进了内室。
一番**后,她已经很累了,但是,心里的空洞还是没有愈合。固执地不肯睡下,她一手撑起上半身,一手轻轻地在他脸上勾勒出他冷硬的脸容。他闭着双眼,呼吸均匀,怕是已经熟睡了。她俯下头,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等到抵不住疲倦的侵袭,她才将头拱入他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听到身旁的人发出熟睡的呼吸声,凌寻才缓缓睁开双眼,眼里冰冷无比,全无刚才的一丝温情。轻轻抽出被压着的手,然后翻身下床。
成一德守在门外,见主子出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他披上狐裘披风,恭敬地跟着他身后。原本以为他要回羲和宫,没料到竟是去了御书房。
凌寻进了御书房,不一会儿,蓝鹰就闪身进来。
“怎么样了?”凌寻声音略有疲倦。
“回主子,属下也试探过翎亲王,他似乎也不愿过多搅浑到凌邺的谋反里。”蓝鹰单膝下跪,恭敬地回道。
凌寻单手揉了一下眉心,眼里的阴沉比之前更甚。“去把涉及到凌邺谋反的官员名单整理一下,朕明天就要。”
“是”蓝鹰简练地回答,然后静待主子的其他吩咐。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待蓝鹰离开后,凌寻才朝门外喊道:“成一德,去把礼部侍郎刘东鸣给朕叫过来。”(14章与16章所提之男子)
皇上深夜召见,定是有急事,刘东鸣不敢多加耽误,匆匆入宫。
“臣参见皇上。”
“免了,程忠韦这个老狐狸可真的棘手,早上朕刚提了一下削减军费,他就急忙阻扰,还义正言辞的样子。”凌寻哼了一声。
“皇上,兹事体大,怕是不能操之过急。”刘东鸣进言,“御史大夫门生众多,加之与东北安远将军是姻亲。”
凌寻皱起剑眉,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道:“朕就是顾忌到这一点,才想试试这个老狐狸。果然,一听削减军费就急了,怕是他早和安远将军那里有所勾连。”
朝堂上如今御史大夫和顾相以及许国舅相互制衡,但御史大夫与安远将军实为一派,所以实力稍稍大于顾相,许家世家为官,又是太后的娘家,所以根扎得最深。凌寻登基八年,如今他的心月复也渐渐打入朝庭的各个部门,虽然没有很高的官职,但却全是很重要的位置。程忠韦一向瞧不起这个年轻的皇帝,又因着他对自己女儿的宠爱,更是不把他当一回事。相反,顾宏宇从来就没敢小瞧皇帝,他深知哪怕皇帝再无能,当今的太后也有办法让皇上呆在龙椅上,更何况,凌寻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如今摆在凌寻面前有三大难题,一为御史大夫门生众多,又与安远将军勾连所以权力越来越大。二为许国舅倚仗许家的显赫身份,四处敛财,欺压百姓,年年上呈的贪官污吏名单里十有**全是许国舅的人。如果不是忌讳太后,凌寻首先就办了他。三为流放边疆的弟弟凌邺意图联合翎亲王谋反之事。虽然他的小把戏还不如凌寻的眼,但是凌寻却不得不顾忌一旦翎亲王造反,西北蛮人恐怕会钻空子发起战争。
刘东鸣自是明白皇上的难处,翎亲王生性保守,眼下还不一定愿意助凌邺夺权,所以现在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要瓦解御史大夫的人脉网。
“皇上,陈辉已经升为兵部尚书,王飞楚撒下的网也差不多是时候收了。到时候铁证如山,定能将御史大夫惩办。如果……顾相能助一臂之力,必定事半功倍。”刘东鸣知道提到顾相并不合适,可现下的确没什么好的办法可以顾及两边。
“顾相,可是朕如何能知道顾相是否也和程忠韦一样?”
“这,恐怕要皇后娘娘……”
不等他说完,凌寻就打断他:“别牵扯皇后,这事朕自有主张。”
刘东鸣见皇上执意如此,心里暗暗一叹。“皇上,臣以为现下国库资金不足,无论是讨伐凌邺还是罢黜御史大夫,都有一定阻拦。臣听闻凌都商界除了以往的商家世代,几年前有个叫七公子的男子也在商界崭露头角。凌都都在传:没有七公子谈不成的生意,也没有人能做成七公子不想做的买卖。如此看来,如若能得到七公子的资金援助,我们将无后顾之忧。”
凌寻单手敲着桌面,眼睛微眯,低声重复:“七公子……七公子。”刘东鸣安静地等皇上思量,并不多加打扰。
“你派人去查一下这个七公子。此外,叫他们加紧一点,程忠韦为人狡猾且喜怒无常,要收集他的把柄不容易。至于贵妃那边,朕会做做假象。”
“臣遵旨,臣等定竭尽所能,助皇上铲除奸贼。”刘东鸣退下后,凌寻顾不上休息,又开始批改折子,直到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