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婕妤没想到,还能再见皇上一面。本已绝望的心又泛起丝丝涟漪。她稍稍局促地站在门边,低着头,杏眼却情不自禁往那个高俊的男子身上偷看过去。
凌寻扯了一个讽刺的冷笑,走到她面前,两指捏起她的下巴,邪魅地低喃:“你倒是看得很清楚啊,知道朕心里有她。你以为把女儿过继给皇后,朕就会对她好?”云婕妤咬紧下唇,身体因他残忍的话语不住地颤抖。
他似说不够一般,又补了一句:“要怪就怪她有个你这样的娘。朕,最容不得欺骗和算计。”说到后面,语气阴冷得好似寒冰一样。云婕妤闭上杏眼,泪水像止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坠。她最后乞求他:“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请看在她也是皇上的女儿的份上,不要伤害她……”她泣不成声,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凌寻嫌恶地甩开她,大步往外走。到了门边,他微微侧头,语气宠溺饱含深情地说了一句话,一句让云婕妤绝望透顶的话:只有她的孩子,才是我凌寻的孩子。
云婕妤软趴在冰冷的地上,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突然,她大笑起来,笑自己的痴,笑他的绝,笑她的悲。秀兰在门外看着主子满脸泪痕却笑得发狂,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进宫五年,侍候了云婕妤四年。她看着她从天真烂漫的女孩转变成患得患失的女子,她知道她是真心爱皇上的,只可惜在皇上眼里,爱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秀兰走到她身边,陪她流着泪。“娘娘……地上冷,你才刚坐完月子。”
云婕妤紧紧抓住秀兰的手,紧到手指关节都发白,紧到秀兰的手已经被勒出红色的印痕。“我不服……她骗了所有的人……我以为她不在乎,原来她才是最贪心的那个人……”她哭得声音都嘶哑了,仿佛用尽力气去唱最后一曲歌的荆棘鸟。
顾惜彤将二公主带到凤临宫抚养,虽然有人不服,但既然皇上和太后都默许了,也没人敢说不是。二公主很乖巧,从不让人费神,就连她也打心里喜欢这个小婴儿。
由于云婕妤的事,二公主的满月酒和其他皇子公主相比显得异常简单,甚至到了2个月大,凌寻还没给她取名字。顾惜彤知道凌寻的心思,本来这事她也不想插手,但无奈二公主很得她欢心,所以这个名字,她是志在必得的。
用过午膳,她交代女乃娘照看好二公主后,就去了御书房。
凌寻还在批折子,见到她来了稍稍挑眉以示惊讶。她也不理会他的揶揄,径直走到书架前拿了三本字典递给他。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字典,对她的心思已经很是明了。不理会她的坚持,他低下头继续看折子,眼观鼻,鼻观心地没有一丝要搭理她的意思。她等了一会,见他是打定主意不理这事了,心里不免有点恼,但是,她知道,和他比硬的话,那么永远别想他会妥协。
“皇上,彤儿手都累了,你就不能翻一下吗?”酥酥软软的嗓音带着三分坚持七分娇吟飘进他耳朵里,如果不是自制力过人,他早就将她抱入怀中狠狠吻上去了。他知道她为了这名字的事,可谓费尽心思了,这不,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心里好笑,脸上却仍然不动声色,依旧埋头国事不搭话。
见他竟然无视自己的美人计,她暗暗压下心里的怒火,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次她将身子都压在他背后,小嘴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皇上,真的忍心不理彤儿?”
她娇柔的嘤咛就像一杯毒酒,哪怕知道不能让它影响却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低吼一声,反手将她拖入怀里,扣得紧紧的。“你个磨人精,朕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垂眸浅笑,“那彤儿谢皇上了。”她眼里精光一闪,瞬间而逝。像这种小事,偶尔用用美人计权当**,如若她不懂规矩,恃宠而骄,那么他现在已经把她甩出门去吧。对于他的某些想法,她心里透亮着。
又耳鬓斯磨了一会,等她回到凤临宫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回到凤临宫,顾惜彤迫不及待地抱起了小婴儿,笑着逗弄她玩。“然儿,你父皇给你取名了,叫凌然。”二公主还小,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笑呵呵地看着。
彩萼在一旁摆着糕点,一边嘟囔:“这是云婕妤的孩子,真不知道为什么娘娘要对她这么好。”顾惜彤笑瞪了她一眼,然后将凌然给了芊淮带出去。她坐上软榻,端起醇香的碧螺春轻抿一口。然后才悠然地说:“傻丫头,本宫当然知道她是云婕妤的女儿。可是,现在云婕妤被囚禁玉明殿了,本宫是嫡母,如果我不去争取,太后也会交给我,倒不如做得好看一点。”
彩萼恍然大悟,羞涩地挠了一下头。“还是娘娘深谋远虑。”
她冷笑一声,手指穿过颈上戴着着长链东海明珠,悠然地转着圈,时不时用指甲在珠面上留下细小的刮痕。“本宫从来就不是有度量的人,也学不来那些三从四德。凌然的存在时时提醒着我,这是我的夫君和另一个女子的孩子。”说完,眼里迸射出凌厉的光,显得有些骇人。
“娘娘爱皇上吗?”
顾惜彤端起茶盏,吹开了水面的浮叶,好似没听见彩萼的话。就在彩萼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她说:“爱。但是,又有何干系呢?本宫还是顾惜彤,皇上还是皇上。”
彩萼不语,静静地给杯子里注满茶。
“德妃的事,太后对本宫很不谅解。”她低低地说着,似说着别人的事。彩萼惊讶地争夺双眼,而后,气得满脸通红。“娘娘都落水了,差点儿就……太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满意?”
顾惜彤看着她涨红的小脸,想到白羽那天担忧的乞求,内心像被人猛地一撞。她抚上彩萼还略显稚女敕的脸,笑着安抚道:“太后紧张皇家血脉,这是人之常情的。以后,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不让你们担心。”彩萼哽咽着:“娘娘……那天吓死彩萼了。”
“放心,你家娘娘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德妃欠下的这个债,本宫一定要她加倍奉还!现在,就让她再安稳这一个月吧。”顾惜彤阴沉着脸,嘴边却挂起一抹笑。彩萼这才破涕为笑。
芊淮进来的时候,见彩萼双眼通红,不禁一惊。“没事,本宫没欺负她。”顾惜彤笑着打趣,然后正色道:“告诉夕珠和春儿,德妃临盆,本宫要第一个知道。”见彩萼就要出去,她又唤道:“等等,康妃最近和谁走得比较近?”彩萼想了想,“奴婢曾见康妃去过清和殿。”“清和殿?那正好了,等会你走一趟清和殿,告诉茹充仪,多和康妃话话家常。”
董依依一听皇后派人来了,急急出门迎接。听了彩萼的话,她脸上闪现着诡异的神色。苍白的脸庞透着一丝病态,有点凹进去的双眼突然焕发着神采。本来一直以为当年害她流产的是谨昭仪,看到谨昭仪被囚禁,她着实开心。但是后来,顾惜彤再查了一下,竟然发现幕后指使的是康妃!她忍着心里的痛,一直默默等待,就盼着手刃仇人的一天。
独自进了寝室,她坐在梳妆镜前,三年来第一次如此仔细地上妆。看着镜中的女子虽然脸上还是有一点青白,但是两腮淡淡的红晕增添了一丝娇弱,双眸大而哀怨,好一副怨妇的样子。她满意地笑了。
等了几天,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康妃去了明才人那儿。董依依换上淡黄色的衣裙,慢慢踱步至偏殿。
“康妃娘娘,怎么来看看明才人,都不顺道去臣妾那儿坐坐?”董依依似埋怨般进了偏殿。
康妃有一下子诧异,“也是刚来,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茹充仪,倒让你亲自来了。”
“哎,康妃娘娘有心了。如今德妃娘娘怀着胎儿,若是诞下皇子怕是又要晋位了。”说完,偷偷用眼角瞥了康妃一眼,见她表情略微僵硬,她才接着道:“我们可就没有德妃的好福气了,皇上怕是早已忘了我和明才人姐妹俩。”
明才人见她来了,本就觉得惊讶,现下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突地一颤,茹充仪这句姐妹俩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会让康妃怀疑自己。她又想到曾经替茹充仪以康妃的名义给云婕妤送过燕窝,不禁暗道不好,如若让康妃知道了这个事,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康妃听了茹充仪一番自怨自艾,暗暗打量着这个每次宴会都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子,心里头估量着她话里的含义。
董依依也不着急,她温婉地坐在那里,脸上挂着略微羞涩的笑,但是局促僵硬的表情还是没能逃过康妃的眼睛。
“现在德妃的雅安殿可谓门庭若市,如果你们不嫌弃,多来我的芙蓉殿,我也是欢迎至极。睿儿也总吵着没人玩,如果你们多去陪陪他,小孩子心性定是喜欢你们的。”康妃也不傻,突地冒出个茹充仪来亲近自己,谁知道她打什么主意,所以,干脆就用模棱两可的话搪塞着,想着再观察一些日子再作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