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影流转,轻歌曼舞,宫灯似霓红,月明如夜珠。
宴上一片喧哗,粉装女子长袖盈舞,暗香浮动醉人心弦。顾惜彤与程玉琳三两语成话,未尽几言,便听殿前的太监尖声唱到:“皇上驾到——纯昭媛驾到——”宫妃纷纷行礼后,顾惜彤抬首,见皇上和纯昭媛两人相携而至。凌寻风度优雅,贵气中带着疏离,一身暗紫的锦袍衬得他身形更为挺拔修长。纯昭媛笑若桃花,清丽可人的脸上只见纯真,不含半丝假意与虚伪。
进宫许久,顾惜彤不敢说完全模清天子的喜恶,但七八成还是可以的。而在这个后宫里,能让她看得上眼的女子,就只有纯昭媛,因此她也相信,这种女子淡薄如莲娇羞如桃,立在云云妃子中总能显出特别的韵味,也难怪皇上会喜欢。眉宇轻拢,朱唇笑,心口却有丝丝的疼痛,宛若针刺。
宫女纷纷入列,手捧佳肴立于两排。舞女翩翩起舞,旋至殿中央,一霎时,云袖水烟,纱雾丝缎在殿中如浪般起伏飞旋。和着鼓笙乐章,妖娆动人的舞姿吸引了殿上众人的眼光。一曲舞毕,“好——赏!”皇上高呼,率先鼓掌。
顾惜彤在他身旁,也鼓起掌。在雷动的掌声中,他却听出她零零落落随意敷衍的掌声,一时心情大好,不禁薄唇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眼里的欣喜一闪而过。众人没看见皇上眼里的情绪,只见俊容上挂起的笑容,以为皇上甚是喜欢这歌舞。
座下,一女子搁下茶盏掩口笑语:“今日歌舞别出心裁,让臣妾想起当年德妃娘娘……修仪在新年宴会上的惊人舞姿,真是叫人难以忘怀呐。”顾惜彤长睫微动,手中的玉箸停了一下,又夹起一块糕点。康妃从来都是谨慎之人,但适才止言的确有失礼数。且不说这修仪的名号德妃能顶几日,单是这种心胸狭窄的刻薄话定让太后心生不快。看来,康妃对德妃记恨已久,如今一点小的机会都不忘奚落她。
茹充仪端起酒杯抵在唇边,水眸一闪讥笑,借着仰头饮酒,朝座上的顾惜彤递了个眼色。旁边的明才人见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心下有些疑惑,但见她眼光清明,无醉意,也就不多发一言。
接到茹充仪的眼色,顾惜彤也端起酒杯,在半空停了一下,似敬茹充仪一杯。唇边的酒杯挡住了她眼底的笑意与冷然,眸光楚楚,晕开了醉人的凉意。凌寻落座后就见她喝了三杯,当下伸出宽大的手掌握住她案几下的玉手。她微微一顿,只觉他的大掌握得更紧,温暖的热气透过他的掌心包裹着她冰凉的素手,让她有点想回握的冲动,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掌握住一起,仿佛握住了天下最幸福的一切,可惜当时两人都不知道幸福曾经如此接近。
然修容一向与德妃亲近,德妃贬为修仪,她也犹如失了靠山的落叶,在后宫里无所可依。近日被其他嫔妃排挤的怨气因康妃这句话被激发出来,她冷笑一声:“若说德……修仪的舞姿绝美,康妃的歌喉也曾艺压群芳呢。”康妃脸色一变,瞪大圆眼,恨不得上前给点颜色然修容看看。
“好了,这么多歌舞还不够看吗?”太后发话了,话语掷地有声,两人顿时噤若寒蝉。德妃被贬,太后这边顿时失势,所以,看到康妃尖酸刻薄的嘴脸更让她心烦。太后当初将端宝林推给康妃,就是为了拉拢康妃好对付贵妃或皇后,谁知道康妃德妃向来不和,所以,康妃拉拢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贵妃独宠,皇后得势。想起这些,太后又一次恼怒康妃不成气候,当下也没她好脸色看。
宫女手捧玉露琼浆分列上前,彩绣衣裙飘荡,香气袭人。此时,锣鼓声再一次敲响,歌女细致动人的歌喉唱着美妙的歌曲。
顾惜彤渐觉不胜酒力,心下不禁为刚才贪杯而懊恼,于是吩咐芊淮去要些醒酒茶。凌寻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凑近她耳边呢喃道:“要不要去透透气?朕陪你?”她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他拉了起来。“母后,皇后不胜酒力,朕与她一同去湖边吹风醒酒。”她迷糊中好似看到刀子般的利眼全刺向她,无辜地低喃一声,便由着他牵着离席。
湖边风光好,柳絮纷飞如雾如幻,花瓣被风吹起,满天起舞,比起殿中的舞女也别有一番滋味。顾惜彤嗅着花林的芳香,阴郁的心情也变得大好,眼眸明亮而晶莹。凌寻圈住她纤细如若无骨的腰肢,低头吻上朱唇,越吻越深。她睁大眼睛,眼里慌乱尽显,素手抵在他厚实的胸前,想用力却无处发力。他不满她的推却,用力咬了一下她的下唇,一只手紧扣她腰肢,一只手深入她的发丝轻轻摩挲她的后脑。唇际发烫,远处的丝竹鼓乐声都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炽热交融的吻令她心悸,意识也愈发不清楚。
他在浓重的呼吸声下停住,邪魅一笑,唇又贴上她的唇,问道:“如何?酒醒了没?”她被他的揶揄羞得脸红,干脆扭过头,不看他。“又使性子了?嗯?”她继而闭上眼睛,只是柳姿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他点头轻啃了一下她细致白皙的颈项,垂下的发丝弄得她有点发痒。
她想问他纯昭媛的事,但是又觉开不了口,本来就是她将纯昭媛推给他的,她确实拉不下脸来让他知道她的嫉妒。在他怀里沉默片刻,烦躁的心还是没能平复下来。
感觉过了许久。她估模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好戏该上演了,便提议回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