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地有空到凤临宫来了?”顾惜彤说罢,纯昭媛惊地一转身,一个高俊挺拔的身影就直直地映入眼帘。今日的皇上穿了一件青蓝色的宽袖开襟锦缎,金丝攒花细纹腰带上挂了一个剔透玲珑的上等白玉。乌黑浓密的墨发用一根象牙簪子挽起,眉目俊朗,目光清明,如刀刻般的五官少了冰冷的淡漠,多了温润的暖意。
她还没来得及行礼,皇上就越过她,牵起皇后的手含笑凝望。他们慢慢在前面走着,时而低声说着什么,皇后没怎么说话,只是乖巧地倚在他身边莞尔。
她缓缓合上眼睛,不让眼前这幅美好的画卷刺伤双眼。刚才皇后的话是警告亦或是恰巧之言,她都不欲再想,此时她心里满满地都是酸楚的苦涩。宫人都知纯昭媛蒙受圣恩,却不知她手臂的守宫砂还是完好无损!明知她不能背叛皇后,明知道她应该继续一心一意地爱着东鸣哥哥,可是心里却仍然抑制不住地妄想,如果此时倚在皇上身边的,是自己,该多好!东鸣哥哥,如果还有你,清和就不会这样辛苦了。
适才在花园里,顾惜彤将纯昭媛的神情尽收眼底,却不点破,任由她难堪。如若她不是有那么一点心思,又为何会难堪?虽然纯昭媛的情动会稍稍改变顾惜彤的计划,但是,幸好还是在她预想之内。只不过,朝堂上的事让她多少心里有点不踏实,本想再让康妃和德妃闹一阵子的,但是现在她却不愿再等了。
招来夕珠,让她去清和殿请茹充仪。
芊淮见顾惜彤有点累了,就扶她坐上软榻,然后在她身后替她揉肩。熏香袅袅,淡淡的梨花味飘满宫殿。
董依依到了凤临宫,见顾惜彤气定神闲地品茗,不禁脸上一笑。顾惜彤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在董依依耳畔交代一番后,就送走她。芊淮她们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问了她,她神秘地一笑,却不答。
===========================
四月刚至,皇宫惊闻纯昭媛病重。
四月,凌都桃花纷飞尽。顾惜彤看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便邀各宫嫔妃至御花园赏花。
春天一到,御花园就热闹了,不止花丛一簇簇地相竞绽开,宫里的嫔妃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真是花比人娇,人比花俏。顾惜彤看着坐下的嫣红柳绿,好笑地一勾唇。
席间德妃离席,尔后,纯昭媛也跟着起身。本就是两个不爱说话的人,所以,也没多少人留意她们相继离席。座间,几乎都是然修容,端宝林和灵美人在说话,康妃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浅尝一口清茶,贵妃也不搭话,只是被问道才偶尔应一两声。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顾惜彤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慌忙问道:“谁在大呼小叫?”她身旁的宫女也翘首张望。不一会,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禀告:“回娘娘,德妃与纯昭媛发生口角,德妃……将纯昭媛推入湖里了。”此言犹如一石惊起千成浪,宫妃顿时炸开了锅似的,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静观其变,百态尽显。
程玉琳侧首看着顾惜彤,若有所思的样子。其他嫔妃也想起去年冬天因德妃之故使皇后落水,自那时起,皇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如今又恰巧是落水,且与德妃有关,各宫都像看笑话一般等着皇后支招。但是只听顾惜彤平板地吩咐下去:“来人,赶紧将人救起来,马上去请御医,不得有误。”自此都没提一句德妃的关系。
赏花会也因这事草草收场。
将纯昭媛送至锦端殿,顾惜彤又派人给皇上传信。待御医把脉后,“回皇后娘娘,纯昭媛并无大碍,只是染了风寒,小心调理一番即可。”顾惜彤垂下眼睫,寓意不明地自言自语:“染了风寒……那……希望佛祖庇佑她没事吧。”年轻的御医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皇后,复低下头。
御医才刚下去煎药,皇上就扶着太后来了。人未见而语先闻,低沉的声音含着一点戏谑:“好好的赏花会,怎地又有人落水?”这个“又”字很妙,似打趣又似埋怨。锦端殿里的妃子都不自觉看了德妃一眼,后者却如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不疾不徐的样子。太后环视一周后,哼了一声:“德妃先禁足雅安殿吧。”虽是惩罚,但是众人都知道太后是有意护着德妃的。凌寻扫了德妃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掀开寝室的帘子进去了。
寝室里只有顾惜彤站在床边,余下两三个婢女在远处侍候着。凌寻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昏睡的纯昭媛,神色如常。芊淮在门边候着,看到皇上这个样子,心里涌上一阵感动,当初娘娘落水后被皇上抱着回宫的时候,皇上急得眼都红了,一直怒吼不止。如今这个纯昭媛虽然得宠,可是在皇上心里,娘娘还是不可代替的吧。
“不要落下病根才好。”顾惜彤微蹙起柳眉,倚在床柱的身影有点单薄和寂寞的味道。凌寻蓦地一惊,寻思着她可能是想到自己一直孱弱的身子,心下一疼。叹了一声,将她搂入怀里,默默给她安慰。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顾及其他。他们不知道,在芊淮眼中的他们竟是那样的般配,盈盈默语,嫣容柔醉。他们也不知道,床上的女子紧闭的双眼一颤,似要滑落泪水。
凌寻坐了一会就要走了,然后把顾惜彤也带出了锦端殿。她本欲会凤临宫,却让他牵着去了御书房。
淡淡的梨花香扑鼻而来,带着柔和的清新抚平她每一根绷紧的神经。她笑而不言,明亮的双眼蕴着欢喜。他从后将她拥入怀里,瘦削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可喜欢这香味?”她伸手覆上他的健壮的手臂,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