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是一个无名无份的野种,溟儿天家之子,你连为他提携的资格都没有,还妄想做晋王妃?只要有本宫在一日,你就休想踏进晋王府的大门!”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不知道楚淡墨教了你什么狐媚之术,否则就以你如此丑陋之容,也能让表哥为你神魂颠倒。”
“你既然不准嬷嬷验身,必然已经是不洁之身,只待本宫上奏圣上,不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就连你的主子睿王妃也难逃其责!”
“我听说楚淡墨曾经远走西域,西域之人不都擅长婬媚计量,不如绿抚姑娘教教我如何用床第之间的功夫魅惑男人的心?”
“……”
无数不堪入耳的话在耳边萦绕,那一张张讽刺与讥诮的笑脸,化作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剑,犀利的斩断她脆弱的神经,她想逃,她不想听,可是那一句句,字字如针尖扎在她的心头。她痛,她恨,她怒!没有人可以如此侮辱她冰清玉洁的小姐,没有人可以。如芒在刺的痛意燃烧了她的理智。
剑,飞花而出,剑光恰似一道道闪电,在茫茫黑暗的夜空之中迅速的划过。然后黑暗的世界被染成艳丽的红,四周都是红得,天空在躺着血,地下流动的也是血。她被困在了这个诡异而又恐怖的世界,她好怕,想挣扎,却被红红的粘液给粘住,她的身子怎么都动不了。冷,好冷,冷的她浑身不由自主的发颤。然而,就在此时,血色的墙面,突出一只只鲜血淋淋的手,不断的逼近她,同时响起鬼哭一般的凄厉狼嚎!看着一点点靠近的血手,她的心都在颤抖。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绿抚姐,你快醒醒,快醒醒,绿抚姐!”蹲在牢房内的石床边,绯惜看着被噩梦折磨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冷汗淋淋的绿抚,心疼又着急的拍打着绿抚的脸,希望早点将她唤醒。
“不要,不要,九郎救我——”
一声凄然的大叫,绿抚终于从把她困住的噩梦挣月兑出来!猛然惊醒半坐起身来,已经被换下的干净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浸湿。身子仍然心有余悸的颤抖。
“呜呜呜,绿抚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看见绿抚终于醒了,绯惜一下子激动得大哭起来,一把抱住绿抚,放声哭了起来。站在楚淡墨身后的红袖看到绿抚醒来,也送了一口气,冰冷的脸也柔和一点。
“把这个吃了!”醇厚的声音响起,一只细长白皙的大掌出现在绿抚的唇边。
绿抚还有些神不在身的木讷的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个觉得眼熟,一头银发的男人,有些愣愣的张开口,任由宗政落云将手中的药丸喂入她的口中。药入口即化,随之一股热流从喉头蹿入她的四肢百骸,压下她心头的冷寒之气,也带回了绿抚的神智。
有了意识和,绿抚才开始大量四周的环境,只一眼便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目光越过那一根根木桩,便看到了端坐在四方木桌前的楚淡墨。
“师兄,她的身子如何?”楚淡墨对上绿抚的目光,却是问着宗政落云。
“脉象很怪,就如你所说,有一个奇异而又刚劲的气流在沉积于她的五脏内。”宗政落云收回为绿抚把脉的手,转身剑眉微皱,对楚淡墨回道。
“绿抚,我想问你,你昏迷前发生了何事?”楚淡墨对宗政落云点了点头,而后轻声询问绿抚。
绿抚被这一问,身子一颤,脑中立刻浮现剑光闪烁,鲜血飞溅的可怕画面。
头,渐渐的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绿抚不由抬起双手捧着自己的头,不停地摇着头,企图将这股如同岩浆流淌般灼热刺痛甩开。头却越来越痛,甚至变得无比的沉重,剑影闪动,血液四溅,画面一次次的在她的脑子之中重复。
“绿抚姐,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依然抱着绿抚的绯惜,看着绿抚那样痛苦不堪的模样,立刻含泪呼喊,制止她。
然而,绿抚好似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一般,更本听不到绯惜的声音,那样残酷的画面仍然在她的眼前不停的回放,一次比一次清晰,却越来越让她莫名惊惧。
“小姐,您快阻止绿抚姐啊,不要再让她想下去了!”绯惜见自己无法阻止绿抚,所以立刻转而对楚淡墨央求道。
楚淡墨则是转头,目光移向别处,抬起握在手中的白瓷杯,轻轻的喝了一口温热的水,而后冷冷的道:“现在只有她能够自救,如果她什么都想不起了,一旦于兮然醒来,刺杀皇妃之罪,她纵然赔上一命,也不足以平息!”
“可是,小姐……”
“放心吧,我和师妹都在,我们有分寸。”绯惜还想在说什么,宗政落云看到楚淡墨握在杯子的指尖已经泛白,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不想绯惜再说话乱了她的心神,故而打断绯惜的话。
绯惜听了宗政落云的话,才稍稍的冷静了一点,看着绿抚疼的将唇瓣都咬破了皮,不忍看下去,所以只能闭上眼睛,默默无声的落着泪。
就在绯惜恳求楚淡墨时,绿抚前的画面猛然间清晰了,当真正的看到那一幕后,绿抚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双目子满是不可置信的空洞。
“绿抚姐你……你怎么了?”绯惜察觉到绿抚没有挣扎了,于是高兴的看向绿抚,却看到这样没有人气,痛不欲生的绿抚,不由的更加的担心。
绿抚的眼睛转了转,头缓缓的转向楚淡墨,一双粲如星辰日月的美目,蓄起了湿润的泪意,唇瓣不住的颤抖,张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小姐……我……我杀人了……”音落,滚烫的泪水也顺着眼角滑落,绿抚依然声音发颤,似在对楚淡墨说,又似在喃喃自语,“我杀人了……我杀了他……他的娘亲……”
绿抚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将牢房中得楚淡墨四人炸得木然呆立,就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楚淡墨都有一瞬间,因为无法接受而怀疑自己的耳朵。
“绿抚姐,你在胡说什么?”绯惜第一个回过神,使劲的摇晃着绿抚单薄的身子,“绿抚姐,你清醒一下,你不能说胡话!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惜儿住手!”楚淡墨冷声呵斥,看着绯惜不甘的停手后,水波荡漾的水眸犀利的不容逃避的看着绿抚,“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楚淡墨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声声敲在绿抚的心尖,心思玲珑的绿抚,自然知道其中关系的复杂与厉害,可是她刚刚是亲眼看到自己杀了雪妃,并且……并且一时失去理智,一剑穿入雪妃的心口,将她的心恨厉的挖出,她竟然会如此的残忍……会对心爱之人的生母如此心狠手辣,她日后要如何面对他……
“小姐……”绿抚轻轻的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水沿着苍白的脸扑簌扑簌的滑落,声音卡在喉咙好一会儿,才沙哑的开口,“我杀了雪妃娘娘……”
“啪!”楚淡墨握在手上的水杯被她锋利的指甲划破,最后碎在她的掌心,破碎的瓷片割伤她细腻女敕白的手心,艳红的血,很快就一滴滴的滑出。
“小姐!”
“师妹!”绯惜与宗政落云同时惊呼,后者立刻闪身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将嵌入掌心的碎片小心的拔出,而后立刻拿出上药与纱布替她清理包扎。
“我无碍。”楚淡墨淡淡的对宗政落云和绯惜安抚的说道。而后等到宗政落云为她包扎好后,扶着她有些微痛的高耸小月复缓慢而又小心的起身,站在楚淡墨身后的红袖立刻上前搀扶楚淡墨,楚淡墨就着红袖与宗政落云的力道站起来,淡漠的目光扫了绿抚一眼:“你好生的想想,明日我再来,我要你将所发生的事,每一个细节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说完,楚淡墨对红袖点了点头,由着红袖搀扶着,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宗政落云顿住欲抬的脚步,回过头对着绿抚道:“你要知道,这件事不止牵扯到你,同样牵扯到师妹,甚至整个睿王府,以及晋王与睿王之间的兄弟情谊。”
话毕,也提步而去,绯惜也想再说些什么,可一低头看着绿抚隐忍的痛苦,与抽泣模样,心头不忍,扶着绿抚躺下后,绯惜依依不舍的看了看绿抚后才离开。
楚淡墨踏出宗人府的大门,阳春三月的日光倾洒而下,楚淡墨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只是冷,无尽的冷,冷的她突然间手脚冰凉。
“墨儿。”恰好赶来接楚淡墨的凤清澜走到门口,远远的看着她脸色不好,脚步也略显虚浮,立即一个闪身,将楚淡墨揽入怀中,习惯的握着她的小手,却是粗糙的感觉,低头一看,就看她受伤的手,漆黑幽深的凤目闪过一丝深刻的怒气:“这是怎么回事?”锋利如刀的目光直直的扫向已经让到一边的红袖。
红袖碰上凤清澜的目光,只能轻轻的垂下头。
凤清澜正要发作,却被楚淡墨拦下,楚淡墨疲惫的对凤清澜臻首摇头:“清澜,我好累,我们回去吧!”
凤清澜怜惜的看着楚淡墨眼中的疲惫,哪还有心思顾及别的,挡下将楚淡墨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来,走向专门在不远处等带楚淡墨的马车。
楚淡墨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她又一千万个最坏的设想,却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就连绿抚也自己亲口承认了自己杀了雪妃,这要她如何去替绿抚伸冤,如今连下手彻查此事的前因后果都会让她有无从着手的茫然。
月复中的骨肉偏生这个时候也不安生,闹了楚淡墨一个下午,才在凤清澜的陪伴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然而,就在楚淡墨前脚与凤清澜离开了宗人府,另一个人却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后,转身走进了宗人府中。
楚淡墨走后,绿抚根本无心安睡,一个人抱着单薄的杯子,蹲坐在床头,蜷缩在墙角。想到她与凤清溟之间的种种,又想到自己亲手结束了雪妃的生命。她的心就如同被凌迟一般痛。
那年圣山之巅,她与他在雪山之巅,被圣山老怪所困,几乎冻死在哪儿!朦胧之间,她清楚的听到他昏迷后的呢喃:娘……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凤清溟有多么的渴望得到雪妃的关心与呵护,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雪妃纵然伤凤清溟再深,于他而言的意义,对无人可以替代。凤清溟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可是她知道他心头的那一片柔软装着他的娘亲。也许那个娘亲,只是他的一份期望,一股执念,而不是人前高高在上的雪妃娘娘。可是只要雪妃还活着,他至少还能有一份渴望,而如今……她却亲手斩断了他唯一的期望……
一阵开锁的铁链叮当之声后,一抹修长高大的身影渐渐的笼罩住绿抚无助而又孤寂的身影。
突然被遮住了光线,让后知后觉的绿抚不得不抬起头,朦胧水润的视线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只是一个轮廓就足以让她神情慌张,泪水滚落,视线变得清晰,当那一张俊美无比,刻入骨髓的脸清楚的映入她泪光闪烁的双眸之中时。绿抚的一颗心,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
她抬着头,泪光盈盈的看着他,目光闪动。
他俯着身,神色不明的回视她,目光复杂。
两人都没有开口,他们就这样默默的凝望,两人视线交织的背后,恰好是牢房内的小窗,明媚的阳光从里面倾泻下来。而凤清溟高大的身影,却恰好将蜷缩在墙角的绿抚唯一的光线挡住。
那一瞬的仰望,绿抚才发现,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是这般,他永远身处明日月华之下,那样的夺目耀眼,而她却一直只能站在阴暗的一角,轻易的被人忽视。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一瞬间想明白这些,更让绿抚泪如雨下,她缓缓的收回视线,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无声的落泪。她怕看到他眼中的恨与怨,所以,她选择逃避。
一室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沉重的叹息才在绿抚的头顶随风飘过,紧接着她被圈入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耳边轻柔的飘过一声软语:“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