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
简单的四个字,却是字字如锋利的寒刀划过绿抚的心。在这个时候,她宁愿听到凤清溟的谴责与怨恨,都不想听到如此温柔而又坚定的信任。此刻他的每一分温柔都会是将她的心推入万劫不复的烈狱侩子手,让她更加的生不如死。
紧紧的捏着薄被,绿抚哭的更加撕心裂肺,却没有丝毫的声音。喘息间,都觉得那呼吸的空气都成了针尖,让她心肺剧痛。手中的被子几乎被她揉碎,那一方被子似乎已经成了她溺水的浮木,是她唯一能够抓住且宣泄的东西。
“阿抚,不要哭了可好?”凤清溟看着绿抚哭得几乎断气,心就被扯着疼。于是他坐在石床上,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中。
“我……”颤音绕在舌尖,红肿的双眼有些微微的刺痛,模糊的视线,如同霜雾飞过沧雪,溟濛而又沁冷。滚滚热泪冲刷而下,绿抚伸手按着一阵阵抽痛的心脏,无力的靠着凤清溟,几乎是将身上所有的力道都依附在了凤清溟的身上。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凤清溟华贵的衣袍,揉的昂贵的面料几乎破碎。
“阿抚,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凤清溟显然是误会了绿抚的心思,将她搂得更紧,清泠的声音第一次这般温柔的如同天边浮云翻滚。
凤清溟每一句安慰都将绿抚更近的推入煎熬的深渊,在那暗流涌动的无底漩涡之中,一颗鲜血淋淋的心,被自责与悔痛的狂潮吞噬……
“九郎……”声音哽咽沙哑,却交织着害怕,自恨,哀痛,绝然,无助,茫然……极度复杂情感。
“我在。”凤清溟大掌轻抚绿抚的油黑的秀发,轻轻的将头靠在她的头边,轻瞌上妖娆无双的凤目,遮盖住里面铺天盖地的疼惜,深深的嗅着她的发香。轻柔的在她耳边应着,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她,让她知道他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之处。
绿抚泣不成声的哭着,凤清溟掩饰着眼底所以情绪认真的听着,静静的陪着她宣泄心底的委屈与难过,静静的等待着她将积压在心底的抑郁释放而出。
幽暗的闹房之中,女子放纵的哭声被寂静所扩大,冲刺着整个天牢。时不时的间或响起男子一声轻柔的安慰,那清泠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珍惜。
“哭够了,就好生休息一会,我保证你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绿抚终于停止了抽泣,凤清溟看着怀里哭的呼吸薄弱的人儿,心疼之余反而松了一口气,缓缓的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动作温柔的对待瓷女圭女圭一般,温柔的将绿抚放倒,让她舒服的躺下,意欲令她好好的休息。
“阿……九……”凤清溟为绿抚掖好被子,正打算起身时,绿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已经哭的昏沉沉的大脑有些空白,声音也哑得几不成声,红肿得已经成一条线的惠目,强忍着胀痛,努力的瞪大定定的看着凤清溟,鼓足了所有的力气,暗哑的声音,清晰的说出一句话,“是我杀了雪妃娘娘。”
一句话落,本已止住的流水再一次流过眼角,每一分的滑动,都如针在刺。绿抚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凤清溟的怒火、怨恨与质问。
然而,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凤清溟丝毫的反应,甚至她都没有感觉到他有丝毫的异动,最终沉不住气的绿抚掀开酸痛的眼皮,对上凤清溟幽深的看不出情绪的凤目,被里面的一片沉寂所迷惑。迷惑他平静的反应,这样看不透的迷惑,更加让绿抚心如擂鼓,胆战心惊。
“阿抚,你爱我么?”
就在绿抚绝望的之际,那低沉而又清泠的声音,清浅的问了一句。这样的问句,没有渴望,没有局促,没有紧张,没有害怕,没有期待……什么都没有,恰如在问,你今日用膳了么?一般的平淡。
“爱。”既然已经没有明日,又何须再违背自己的真心,绿抚幸福的裂开唇角,红肿的看不清的双眼也绽出一朵弯月笑花。
,
日西沉,月东升。薄纱如雾的月辉清冷的泻下,将肃然无声的睿王府照的更加的静与沉……
经过一下午的休息,楚淡墨枕着满屋的银华悠然转醒,身子所有的不适统统一扫而空。抬眼,跌进凤清澜夜色之中,漆黑深邃的凤目之中。
“掌灯!”凤清澜看到楚淡墨醒来,清润的声音淡淡的飘散开来。
不消片刻,绣闼被推来,两排侍女鱼木灌珠而入。掌灯的掌灯,摆置洗漱用具的手脚麻利,传膳的也丝毫不敢懈怠。只是一会儿工夫,淡雅而又华美的殿阁霎时亮如白昼,阵阵饭香随着被烛光驱逐的月华而溢满每一个角落。
“清澜……”
“嘘……”楚淡墨才刚刚动了动唇,凤清澜就一指,拦住她的话,拉起已经洗漱完毕的她,走到饭桌前,让她坐下,“你今儿累了一日,才休息了片刻,先用膳,其他之事,容后再说。”
楚淡墨抬眼,看着挥退侍婢,亲自为她布碗置筷的凤清澜,浅淡漠然的眼底升起一股暖色,便顺了凤清澜的意思,与他一起安静的心无杂念的用膳。
一顿晚膳,楚淡墨吃的极为香。用了晚膳,凤清澜也不急着与楚淡墨谈事儿,而是拉着她一步步的在幽静瑰丽的花园之中,散散步,看看花,赏赏月。凤清澜的心思,楚淡墨心里清楚,他全是为了她与她月复中的骨肉,既然如此,她又岂能拂了凤清澜的一番好意,于是也就真的放开心事,与凤清澜闲适的放松身心。
消磨了一个时辰后,下人来报,十二皇子与十四皇子求见。凤清澜这才带着楚淡墨进了书房。
“六嫂,惜儿说的可是真的,九嫂真的杀了雪妃娘娘?”楚淡墨才刚刚踏进院子,凤清潾便急忙的冲上前,险些没有与楚淡墨撞上。
“你毛毛躁躁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凤清澜护着楚淡墨,清润的声音很淡,淡得如白水,却让凤清潾忍不住从脚底凉到了心口。
“六……六嫂,弟弟不是故意的。”显然知道求凤清澜是无用的,所以凤清潾聪明的改求楚淡墨。
楚淡墨淡淡一莞尔,摇头道:“无妨,我知你心急。”随后,笑容淡下去,“绿抚是亲口承认雪妃娘娘被她所杀。”
“这……”原本听到绯惜说后,凤清潾与凤清渊就已经够震惊了,如今得到楚淡墨亲口的真实,两兄弟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他们都是与凤清溟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更加清楚的了解凤清溟,雪妃之于凤清溟是怎样的存在,他们心头也清楚,绿抚之于凤清溟是怎样的存在,他们同意明白,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真的害怕他们的九哥知道真相后会疯掉。
“这真的是绿抚姑娘做的么?”凤清渊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也是与绿抚相处过的人,对绿抚也有一定的了解,他实在是想不出,绿抚那样冷静的性子,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凤清渊都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
“十二弟,你信么?”楚淡墨挺着高耸的月复部,被凤清澜小心的抱着坐下。扬眉淡看向凤清渊,不答反问。
“我不信。”凤清渊与凤清潾几乎是同时月兑口而出。
“我也不信。”紧接着两人的声音响起的声音异常的坚定。
楚淡墨与凤清澜闻声抬头,便看到一袭红色锦袍的凤清溟,跨门而入。
楚淡墨眼底幽光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看着凤清溟:“如此肯定?”
迎上楚淡墨的目光,凤清溟颔首:“阿抚做事极有分寸,更何况,她心中有我。”凤清溟难得的牵起唇角,笑得格外的暖。“便不会伤害我,或者我所在意的。”
“你能看明白,我便安心了。”听了凤清溟的话,楚淡墨才是打心底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莫过于凤清溟与绿抚之间有磨合,甚至最后有缘无分。这样,纵然她救得了绿抚的人,也救不了绿抚的心。
“阿九,那日你不是同绿抚先走一步,为何会与绿抚分开,绿抚回了朝阳宫,你又去了何处?”楚淡墨言归正传,肃容问道。
“那日我带着阿抚出了朝阳宫,我们言语间有些不合,半路之中阿抚突然发现她的锦囊落丢失,便折身回去找,我一时气急,不愿与她同去,可见她走后,又放心不下,便追了上去。”凤清溟回忆着,眼底猝然升起寒意,“过了楸树廊,有人假扮阿抚引我而去,追了一半,我便发现此人是假扮,担心阿抚有事,便没有深究下去,折身回来,却看到镇音宫的一番奇像,还未至镇音宫,便听到了朝阳宫惨叫之声,等我赶到之时,却是最后一人。”凤清溟说完,一拳狠狠的砸在近前的红柱之上,懊悔道,“若我没有犹豫那片刻,便不会给人可趁之机,阿抚也不会被利用……”
“阿九,这是早已布好的局,纵然你与绿抚在一起,他们必然也有办法,达到同样的效果,也许……”楚淡墨说着顿了顿,目光变得清冷,“也许会更糟。”
“六嫂似乎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凤清渊间楚淡墨目光之中一片了然之色,猜想的问道。
“我也不过是推测,尚还需证实。”楚淡墨清浅一笑道。
“六嫂在等什么?”凤清潾十分好奇。
“等我师兄。”楚淡墨也没有隐瞒,“应该说在等印魂。”
“六嫂是怀疑有人用印魂控制了九嫂?”凤清渊问道。
“我是想知道,印魂三式到底能够强到何种地步。”楚淡墨看着递到眼前的一颗剥了皮,去了籽的葡萄,对拥着她的人笑了笑,掌嘴就着他的手吃掉,“是能够迷惑人心,让人做出冲动之举,还是能够搅乱一个的记忆,指鹿为马,黑白颠倒,扭曲事实!”
“以六嫂之意,莫非是认为九嫂是被印魂搅乱了记忆?”凤清潾蹙眉思忖后道,“如果印魂真有这样的能力,九哥若是与九嫂同在,他们会不会也搅乱九哥的记忆,让九哥‘亲眼’看见九嫂杀了雪母妃?”
凤清潾大胆的猜想后,一室皆静。这是事实,没有可有反驳,却也没有人想要去承认,这样残忍的设局。
“六嫂说是有人布局,可有怀疑的对象?”两兄弟大概明白了楚淡墨的话,凤清渊见气氛不对,于是转而问道。
“我,从不轻易怀疑一个人。”楚淡墨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绿抚进宫前,显然幕后之人已经知道绿抚要来,所以选择了那时下手。绿抚会折回朝阳宫必然也是在幕后之人预料之中,这两件事虽小,但是要同时做到,确实没有几个人。”
“六嫂,如今九嫂自己也承认杀了雪妃娘娘,一旦明日父皇醒了,必然会审理此时,只要九嫂自己认罪,我们做什么都是枉然。”凤清潾突然想到这一点,于是开始担忧与焦急。
“放心,没有师妹回针,陛下是醒不了的。”就在此时,让人久等的宗政落云,终于一身细汗的赶至。踏入书房,将手中的一卷书籍递给楚淡墨,“师妹,如你所想。”
楚淡墨接过,她身后的凤清澜也凑近,当看到宗政落云刻意摊开给他们的内容之后,两人眼底同时升起了寒芒。
------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