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能听见汤药“扑哧扑哧”沸腾的声响,火烧得极旺,估模着再有一盏茶的工夫便能把这药给蒸干了。
韩冰儿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对着重隐吐出四个字——“莫名其妙。”这算什么?自己辛辛苦苦为他跑上跑下忙里忙外又是抓药又是煎药的,一心一意想要治好他。到头来却还要受一个带血的教训。而他不道歉不愧怍也就算了,还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叫人看着就来气。
十指连心,那种痛,真的就像是在心头狠狠地刺了一刀,生生地剜下一块肉来。
重隐看着她又是疼又是怨的神情,叹了一口气,平淡道:“你要是真气不过,我还你一次便是。”
见他真的朝药罐子伸出手去,韩冰儿急忙抓住他的衣袖,“重隐,你疯——嘶!”情急之下竟使了受伤的右手,她闷哼一声,这次再也忍不住,眼泪立刻涌了出来,眼角处湿润一片。
“你明明恨不得我也尝尝手指被烫伤的滋味,却又会不顾一切地拦住我,你这人,当真矛盾得很。”
“废话……少说。”韩冰儿不停地朝手指上吹气,瞪着重隐就像瞪着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他抿了抿薄唇,抓过她的手细细地瞧了瞧,说了一句“不严重”。韩冰儿刚想回嘴,他舀来的一瓢清水便一股脑儿地浇上了伤口,疼得她不顾形象地大叫:“喂,很疼啊……疼……”
“闭嘴。”重隐不耐地甩过去两个字,眸子里闪着寒光,森然森然的。韩冰儿咬着牙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就连手指疼得一抽一抽的,她都拼命控制住了。
重隐捻过药包里的金银花粉末,搓着手指,让它们均匀地覆盖在伤口之上。然后撕下衣摆,再弄成细细长长的布条,轻轻缠上她的拇指和食指。韩冰儿止住了泪,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底不由的浮起了点点暖意。
“好了。三天之内别沾上水,也别吃辛辣的食物。”
虽然不怎么温柔,但看在他替自己包扎的份上,韩冰儿也不再小家子气地给他脸色瞧了。
“多谢。”这“谢”字还未落地,重隐却踉跄地后退了一步,靠上了身后的柱子,他按住心口,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重隐!”
“快拿药。”泰然自若,临危不惧,就算是面对死亡,他还是生不出一丝慌乱来。
韩冰儿以最快的速度倒出药汁。端起药碗的时候,重隐已经支撑不住顺着柱子滑落在地,又吐了一次血。
不行,不能着急!稍有闪失他便只有死路一条了。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韩冰儿沉住气,冷静地捧着药走向他。
将药递过,韩冰儿默默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完。她掏出怀中的锦帕,轻轻地拭去他唇角的两条血线,也用手背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叹一句:“真是千钧一发。”
谁曾想,他的手竟就那么无力地垂了下去,药碗滚了出去,“骨碌骨碌”地打了几个旋儿,终是停了下来。
“重隐?”韩冰儿凑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男子的身子顺着她的力往一旁倒去,她连忙扶住,“重隐,你醒醒!”她攀上他的肩膀一阵猛摇,下一刻,一股殷红从他紧闭的嘴中缓缓流下。
重隐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阖上了,纤长的睫毛如同一袄窄小的被子,轻轻盖住下睑。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沉静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