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更深,露重。
皎洁的月色撒下一片清辉,映在高高的宫墙和深宫内的红砖绿瓦琉璃盏之间,徒留凄清与寂寞。巡视的宫人举着灯笼,耷拉着眼皮穿梭于各个宫门之间,远远看去,就像是几群游魂。偌大的皇宫发不出一点人声,也没有多少光亮,彻骨的死寂犹如一道神谕,深深地植入每一个人的心里。
所幸也有不买账的,三皇子的朝阳殿照例灯火通明,只不过不似往常一般歌舞升平。容寂汐坐在塞了好几层棉絮的垫子上,托着腮望着窗棂外的夜空出神,唇边还漾着醉人的笑意。
白天的情景一幕幕地在他脑海中重演,容寂汐回想着那女子的容貌和神韵,几乎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出宫寻她去。
自小在女人堆中长大的三皇子,游走于形形色色的美人之间,不知不觉养成了一眼辨雌雄的好本领。而他那惊艳的第一眼,竟是因为她俊朗非凡的男装,这令人忍不住去想,若是她好好地打扮一番,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至今都没有一个女子能引起他多少浓厚的兴趣,偏偏她寥寥的两三句话,眉宇间的聪颖与娇柔,行事游刃有余且滴水不漏,都在他脑子里生了根,而且,他拔不了,也不想拔。
“啊,真想赶快见到她!”容寂汐对着外头大喊,感觉就像是在跟老天爷下命令似的。发泄完了,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余光却瞥见有个人影晃到了他身边。
“何事?”
是个小宫女,听到三皇子问话立马紧张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答:“回三皇子,您这把扇子已用了一天,奴婢给您换一把新的。”
容寂汐想了想,朝她挥了挥手,“别换了,以后我就用这一把。”
小宫女应了一声“是”,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
在还没有见到她之前,就暂且用它来睹物思人聊慰相思之情吧。容寂汐撅着嘴,表情带着些许天真,喃喃道:“宝贝,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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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韩冰儿实在没忍住,打了个惊天响的喷嚏。她无奈地捏了捏鼻子,继续拿起蒲扇煽火。刚才那一瞬通体的汗毛直竖,她还打了个激灵,希望不要是什么不妙的预兆才好。
此时此刻,韩府的大小姐正和一个家丁呆在膳房里煎药。她将袖管卷至手肘,露出白女敕纤细的小臂,脖颈处还挂了条打湿的汗巾,时不时的还能派上用场。
重隐嗤笑一声,事不关己道:“你还真是不拘小节。”家丁服掩不去他的风华,也遮不住他骇人的气魄,他仍旧是那个一身戾气的冷血杀手。
“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韩冰儿直起腰,扯过汗巾抹了把脸,问他,“这药快熬好了没?”
经过了药浴,重隐的伤非但没有起色,反倒更加严重了些。据他所说灵芝作为药引服下后必须马上佐之解药,而他进行了药浴后无法立刻喝下解药,这样一来他身上的毒便提前发作了,痛楚激烈地侵袭着他的奇经八脉,本应痛不欲生的重隐却硬撑着,没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甚至连没有都没皱一下。
“你去揭开盖子看看。”
韩冰儿照做,她也没多想,徒手就去揭盖子。“呲”的一声,皮肉烧焦的声音是那般瘆人,韩冰儿缩回手,低头一看,拇指和食指尖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她受不住疼,眼泪一下挤满了眼眶,却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你怎么不提醒一句?”她堂堂的千金小姐可从没干过这种事,他说一声就能避免的疼,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受伤流血?
“只有你记住了这些疼,这辈子才不会再犯相同的错。”重隐的眼中一派冷然,没有惭愧,也没有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