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夜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不断冒黑烟的火堆,视线转回来,绕到了讨好地笑着的韩冰儿身上,他怏怏地将琴放在草垛上,掩住口鼻不悦地别过脸。任谁在兴头上被搅扰了都不会笑眯眯的,只是他修养素来极好,从来不做恶言相向的事,不理睬人足以表达他的怨怼。
韩冰儿咧咧嘴,笑得颇无奈,她心慌意乱的,实在是拿不出个中听又切实的理由来。破罐子破摔,反正又不是没被讨厌过。
“我去马车上取点果月复的食物,你呆在此地,等我回来。”她一面说,一面站起身,声音细听之下似乎发着抖,却出奇的冷静。刚说完,人已经走到了山洞口,也没待花镜夜回话,便攥着拳跑了出去。
没跑两步,她又嫌动静太大,不得不改成疾行。两旁的花草树木一晃而过,模糊而又清晰,她的脚步虽还稳,心里却早已是一团乱麻:直觉与理智天人交战,胜负未分。一边猜想着紧追而来的无名杀手或许就快找到自己了,一边又暗存侥幸地想,或许是自己过于敏感太过杯弓蛇影了,那其实只是一股恶心的怪味罢了,跟血沾不上丁点关系。
不过紧急关头她倒是急中生智了一把,无论如何,不能让花镜夜觉察到丝毫异样。她丢下他落单往外跑,与其说是拿性命开玩笑,倒不如说她是在护他周全。
这样一想,心情总算稳定了稍许,她吐出一口浊气,目尽之处,马倒在地上,车停在原地,未移动分毫,周边除了他们离开时踩出的三两个脚印,再无其他痕迹。
她按住胸口,感受着自己狂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但于忽然之间又叫嚣起来——“你在找什么?”她听到有人这么说,可目光转了一圈,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韩冰儿有些慌,却莫名地没有害怕,只因那人的声音给人一种虽冷酷但格外熟悉的感觉,那么像,那么像——“重隐?”
是了,是他,她万分肯定,一定是重隐。韩冰儿往前迈了一步,急切地低问道:“你在哪里?我知道是你,快出来!”
无人回应。韩冰儿轻轻咬唇,刚要发作,又被一句冷淡的话堵了回去——“你要是敢发小姐脾气暴露行踪,不如我这会就了解你,省得添乱。”
一语中的。
她被噎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默默地不说话了。
“过来。”
韩冰儿茫然地抬起头,就见丛林之中豁地跃出一个黑影,哗地飞到她面前,带起一阵劲风,打了个照面之后,转而蹿进了马车之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韩冰儿看着那左摇右摆的车帘,走上去,也钻了进去。
重隐的佩刀被他抓在手心,刀柄搁在左肩,正挡住精致的锁骨。他一脚跨在座上,右臂随意地往上一叠,姿势帅气恣意得不得了。他的脸上有抹不掉的狂狷,剑眉张扬,星眸泛着寒气,冷硬的唇线之中隐隐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兴奋,那般摄人心魄。
他们之间有约,他立过誓说会保护她。于是她便信了,深信不疑。以至于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敢独自一人在危难重重的荒郊野外乱走;以至于她慌乱,她焦躁,她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体味一遍,却独独没有畏惧。
有他在,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