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善解人意地给了她半柱香时间思索,而后淡淡回道,“是,老奴的主子,很想见您一面。”
充满沧桑而又低沉浑厚的声音,内里竟还含着一丝崇敬与畏惧。
韩冰儿闻言猛地抬头,既想不通,倒不如直接见正主来得干脆。她冷冷望着他,一字一顿问道:“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费那么多的心力,布那么深的一个局,诱她千里迢迢至此?那人是何方神圣,目的是什么,又究竟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哪点能让人觊觎垂涎的。
死一般的沉寂,静静地拖着。韩冰儿颇有不甘地抿住唇,瞪着一言不发的金伯,面沉如霜。
——“是我。”
绝美的男声却忽地幽幽响起,非一般的空灵摄人,那是仅听上一次便永远无法忘怀的声线。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平平的,稳稳的,没有丁点的起伏,却像是重重地踩在她的心尖上一般。
她顿时觉得好疼,不止是心。痛感在四肢百骸内猛烈冲撞,她就快要支撑不住。就连简单不过呼吸,仿佛都要夺去她所有的气力。不想回头,理智却控制不了本能。
牙关被咬得咯咯作响,她将拳头攥得死紧,僵硬地,带着怆然的绝望,缓缓地转动着脖子。
满目一片刺眼的猩红,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着,同时徐徐朝她逼近。
颀长高挑的男子气质非常人能够比拟,如同立在最高点,手握着世人生杀大权的王者,那股睥睨天下的傲然彰显无遗,令人心惊胆战。
勾魂的容颜埋在逆光阴影中,辨识不清。红衣飘摇,似是舞动着的波浪,手背上水蓝色的链子,流光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断疯狂地刺激着她的视线。
“水冽?”韩冰儿无意识地唤出他的名。
下一刻,红衣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黑色的眼眸微微上挑,纤长的眼睫静止不动,就像是两张又小又密的网,却能轻而易举地包裹住那如同大海一般的深沉。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韩冰儿还未眨完眼睛,他便已经无波无澜地站在了她的身前。
得不到任何的回应,韩冰儿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又唤了一声,却换来眼前魅惑男子的妖冶莞尔,他只笑,仍旧没有出声,连吐息都是极轻极轻的,若不是四下安静得瘆人,她怕是也没法听见的。
“参见主上。”金伯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确切点说,是还未站稳便直挺挺跪了下去,白发苍苍的脑袋伏在地上,怎么看怎么讽刺。
韩冰儿心里不自在,扭过脑袋不去看奴颜婢膝的金伯。视线又转回到那跟水冽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身上,谁料他懒懒地回了她一眼,嘴唇明明没动,但天籁一般的声响又传了过来,“我不是水冽。”
极冷的口吻,就如同她于他来说是陌生人一般。韩冰儿一愣,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
就她所知,水冽和金伯是故交,而他,明显是金伯的主子;其次,水冽不会武功,而他,功夫至少和重隐不相伯仲;再有,水冽给人的感觉,虽然我行我素,恣意妄为了些,但也不至能发出他那样的气魄来,既霸道又凌厉,简直能将人活活地给削平碾碎。
但是,他们两人实在太像了,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不过分。同样是一袭及地的红衣,墨色长发散至腰际,戴着水蓝色的手链,胸前也挂着那种特殊的坠饰。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啊。
韩冰儿有些无法相信地摇了摇头,垂下眼睑思忖:除非,水冽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抑或者,眼前的人根本就是易容的!总之是来者不善,不能因为他长得像自己喜欢的人,就犹犹豫豫地乱了阵脚。
“那你是谁?金伯是我娘的属下,是我韩家的人,为何现在会对你俯首称臣言听计从?你对他做了什么?茶庄的账目亏空又是怎么回事?”一连串的发问,咄咄逼人。
“时候差不多了。”他却压根没拿正眼看她,连带她的逼问也一并无视了。纤细的手指端起桌面上的茶盏,邪气地勾起唇,下一刻,淡绿色的液体直直落下,连成一线,砸在地面上,溅起点点细碎的水花。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韩冰儿警惕地左顾右盼,完全跟不上他打哑谜一般的言辞。
“你觉得呢?”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煞气逼得她头昏脑胀的,反射性地想要后退,却被那人狠狠扣住了腰。被扯进怀里砸上他胸口的时候,清晰的痛感传来,可是,她竟连喊疼的气力都没有!
喉咙像是被封住了一般,薄唇张张合合,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怎么回事?这太不寻常了!他根本什么都还没做啊!
难道是……
费力地将视线移至地上的那滩茶水,竟看见那一小块地面正冒着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不停地鼓胀,继而爆破,那“啪啪”的响声听起来让人冷汗直冒。
“做了那么多年的千金小姐,竟连碧螺春的气味都会闻错么?恩?”男子呵呵低笑着,浮动着的眉目显得更加的入木三分,他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瞬间发冷,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你以为,老金东拉西扯这老半
天,为的是什么?看他年纪大,就掉以轻心了?没听过姜还是老的辣么?”
唔,好痛……韩冰儿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嘴唇哆嗦着,想要月兑离他的桎梏却苦于无法挣开。
原来之前闻到的那股酷似茶香的味道,竟是弄得她全身无力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的罪魁祸首么?怪不得,金伯要故意假惺惺地来拖延了。那迷、药凭借着气味的散发,如若没有足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完全全侵入她的奇筋八脉。
而她竟还傻傻地以为,那只是金伯耍弄她的小伎俩罢了。真是……太大意了!
韩冰儿回望着他。眼前的男子顶着那张脸,让她总有种错觉,是水冽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是水冽指使金伯给她下迷、药,是水冽给她一波接着一波的无以复加的痛苦……心里的喊声越来越响,随时会灭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