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头,他正对上韩冰儿眉目之间的苦楚,轻嗤了一声,连冷眼旁观都觉得是多余,径自转过了脸。
“行了,你要跪到天黑么?起来!”红衣男子将韩冰儿整个人箍在怀中,不耐地冷眼扫过还维持着原来姿势的金伯,甩下一道命令。
“是是是。”金伯点头哈腰的,十分不易地站起了身。
“算算时辰,陆珩之也快回来了。后面的事就交给你,要是出了半点纰漏我就拧断你的脖子,听懂了?”男子看都不看他,自顾自道。
金伯默默地缩了缩脑袋,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猛咽口水的声音,蓦地想起了什么,他吞吐道:“只是……大小姐身边那个叫重隐的护卫,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听到他提及重隐,韩冰儿顿时睁大了眼睛,急欲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却没料上方的男子迅速曲指点了她身上两处大穴,下一刻,她便昏沉地闭上了双眼。
“谁要你去对付他,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他将韩冰儿打横抱起,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一句话,“若他紧追不放,你直接告诉他我将她带到哪儿去了便是。”
“遵命。”金伯战战兢兢的,“不过,恕属下多嘴问一句,主上的功力,恢复了几成?”
“五成。”
“那也就是说,剩下的五成,会在今夜……”
一记发狠的眼刀嗖嗖地飞了过去,吓得金伯还未将话说完,身子却开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冷汗直流,他识相地闭了嘴,悄悄地直往后退。
“你啰嗦够了?别自以为立了点小功,就能在我面前说三道四。”他将韩冰儿垂在外边的手拨回来,墨色的发流水一般划过她如雪的脸颊,黑白之间,别有一番韵味。
“属下不敢!是属下僭越了。”
金伯抹了一把汗,半弯下腰,伸出手,“主上,这边走。”
红衣飘过,卷起一阵劲风。金伯的眼本能地一闭,再睁开,赫然没有了那男子的身影。长长呼出一口气,他踉跄跌坐在圈椅上,只觉得自己一条老命已经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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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人山人海的街道上,花灯的光影中,流动着少男少女如花的笑靥。
百里之外的郊野,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静得堪比坟场。高空处偶有鹰隼飞过,划下一道长嚎,撕开枯寂的荒芜。
躺在软榻上的韩冰儿悠悠转醒。睁开眼,刺入视线中的是火红色的暖帐。没有风,轻纱却软软地扬起,飘到裹住她的狐裘之上,像是雪中落下的一瓣红梅。
她撑起身子,探出头拿目光逡巡着四周。房间大得空旷,三两件摆设,墙角堆着几盆不知名的花,简单到一目了然。
墙上挂着的壁画色彩艳丽,诡异的图腾到处都是,却不知个中意义。看不到出口,韩冰儿有些心焦,握了握拳,发现身子似是有力了不少,暗忖是药性退得差不多了。
她掀开毛绒绒的狐裘,一个敏捷的翻身。本想下榻,腿却猝不及防地软了下来,她身子一斜,直接滚了下去!
下巴磕在硬邦邦的地面上,韩冰儿咬了咬牙:该死,还没完全恢复!想来她也真是倒了血霉了,最近和地板特别有缘,动不动就往上头砸。
刚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上方却与此同时响起一个声音:“怎么?才刚恢复神智就开始不安分了?地上比软榻要舒服?”
靴尖移至眼前站定,韩冰儿抬起头,硬气道:“你可以自己试上一试。”
男子好整以暇地蹲子,神色之中的邪佞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方空气里,低低地压了下来,让人呼吸不畅。韩冰儿扭过头,曲起手臂往前爬着,想要离他远一些。
“要去哪?”天籁一般的声音冷冰冰地尾随在后。
“这是哪?”
“烈火宫。”男子松松将手交叠在胸口。
韩冰儿一怔,不动了。她转过脑袋,满脸的迷茫,像是听不懂他所说的话。
“呵,白寒清和重隐都没和你提起过么?”他取出一根红色的缎带,将散开的发系在一起,拢在后背,几绺细发不甘寂寞地逃窜而出,轻轻落在耳际,利落之下又添了几分妖媚。
“你到底是谁?”她声调一扬,情绪开始动荡。提起重隐也就算了,他是如何得知白寒清同自己有关系的?
“我?”他眉头一挑,霸气地摊开双臂,“我是这烈火宫的宫主,也是灵剑山庄少庄主的眼中钉肉中刺,江湖中正派人士人人欲杀之而后快的魔教教主。”
韩冰儿目瞪口呆,却见他邪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她盯着看了两眼,顿觉很眼熟。
“对了,这是从你身上找到的。”他将短短的竹管在她面前摇了两下,“白寒清给你的?有了危险就用这玩意呼救?啧啧,看来他很重视你嘛,绝不外传的东西都舍得送出手!”
“还给我!”韩冰儿伸手就想要去抢,却被他抓了个正着,感受着他慢慢加重的力道,表情都开始扭曲,“放手!”
她再次朝他低吼出声。男子皱眉,暴戾之气陡增,他眼神一凛,反手重重扇了她一巴掌,掌力之大,竟将她重新甩回了软榻之
上。
这可完全不等同于重隐那种别扭至极的心疼,扔她回床只是怕她身子骨受不了地上的寒气。眼前的人是动真格的,并且毫不留情,也绝不会因为她是女流之辈而心慈手软!她脸颊上那五道清晰而狰狞的掌印,便是绝好的证明。
“这么宝贝他送你的东西?碰都碰不得?”
韩冰儿被他打得晕头转向,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死死捂住火辣辣疼着的右脸。喉口止不住的一阵腥甜,被她堪堪吞了回去。
“不要,不要!”韩冰儿咬住下唇,抬眼望着处在盛怒之中的男子,眼里全是抗拒,“不要……”
“不要什么?”
“你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都随你!”韩冰儿直指他的鼻尖,坚定道,“但是,不要顶着和水冽一模一样的脸,来伤害我!”
鲜血,终究还是抑制不住,顺着她的嘴角,缓缓地往外渗。
男子闻言,先是愣了片刻,而后仰头一阵大笑,声音刺耳狂妄,响得震天。
“你笑什么?”
“呵,我在笑自己的记性,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手指轻点额角,他的嗓音如梦似幻,“火烈,我叫火烈。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