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他一句一针见血的讽刺,韩冰儿的脑海中一下子排山倒海,掀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惊涛巨澜,不过转瞬,无数片段如同骤雨般闪现,顷刻间砸得她体无完肤狼狈遁形。
世人总说风过无痕,雨过无波,这简直就是鬼话连篇!如果是这样,为何那张惊世绝艳的容颜,那袭如火般灼眼的红衣,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爆发的一场瘟疫,足以让她心痛如绞溃不成军,而病源,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姓,亦或是与那个人相连的一些细枝末节罢了。
听到他提及火烈,一颗心,像是活生生地被挖出来一般,然后摔在地上,恶狠狠地踩了个稀巴烂。韩冰儿身子猛地一颤,面上的血色急退而去,但是输人不输阵,她依旧咬牙反驳道:“怎么,你很失望?说什么武林第一邪派,烈火宫也不过如此。还是说,你想亲自了结我?”
金伯打了个酒嗝,眯着眼惬意地捋了捋须,摇头晃脑道:“呵,激将法对我是不管用的,你省省吧。”
他撑起身子,仔细地从头至尾打量着她,像是想要将她看穿。韩冰儿也不担心他暗地里耍花样,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任他端详。
片刻之后,听得他洋洋说道,“不就为了一个男人么,你竟敢孤身闯到我这来,难不成,你已经忘了在我手上吃的苦头了么?不妨实话告诉你,主上确实下达了杀令,而我,原本是打算等他自己来送死的。不过,你以为将花镜夜调离,他便能逃过一劫了?大小姐,你真是太天真了。”
“废话少说,我就先杀了你!”韩冰儿护犊得很,花镜夜是她的心头肉,怎容得旁人多嘴胡言!即刻卸下了那试图刺探的神色,她倨傲地高扬起下颚,狂气地笑道,“待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尸身丢到烈火宫宫门口去!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些个不知死活的废物敢伤他一根毫毛!要是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
“小丫头,看你这霸道的杀气,倒是像足了你娘。一直听说你懦弱无用,成不了大气,可见都是些无知之人的以讹传讹。可惜啊可惜……”金伯先是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两句,话说一半,却又忽然摇起了头,且一下比一下起劲。
韩冰儿眼神一凛,锁眉沉思,她对他三番两次提及她娘很是在意。虽然每一次都突兀不已,但却是真情迸露,难道……
她有些不敢相信,兀自将那大胆的猜测咽了下去,再次抬眼,就见金伯花白的发来回晃动着,刺眼至极。与此同时,她听见他自顾自接道,“你是那个贱男人的种,注定,就是要死在我的手上的!”
“你说什么?”音调勃然拔高,韩冰儿恶狠狠逼问,双目如同修罗般赤红一片。
金伯的气焰一下子就涨得老高,张开唇咬着牙冷冷道,“让我重复多少遍,我都还是那句话。赵若煌,就是个令人作呕的狗杂种,下贱到极点的烂男人!他活该死那么早,死后也一定下了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你住口!不许侮辱我爹!”目眦尽裂,怒发冲冠。真气四散炸裂,直刺九霄,将空气撕成碎片。
可金伯非但不收敛,还在继续不知死活地火上浇油着,“这都是大实话!沫儿真是瞎了眼,才会宠他宠了那么多年!”
“你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韩冰儿只觉浑身的怒意无处撒,难受得心肝脾肺肾都快要烧起来。见金伯已先她一步出了招,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使了八成功力,斜飞而去,利落地击出一掌,直指对方的胸膛!
金伯在那一瞬惊诧得无以复加,双目突出,见状忙张开双臂,如鸿雁般轻盈急退,撑在软榻之上,右手猛烈一动,竟被他不知从榻上何处抽出一柄寒光锃亮的长剑来!
宝剑在手,顿时如虎添翼。金伯执剑挥舞,剑风狂烈扫过,呼呼的两道凌厉响声疾驰而来。软榻应声从中间崩裂成了两半,重重砸在地上,顿时烟尘四起,滚滚蔓延。
韩冰儿屏住呼吸抿紧唇,飞身回转,脚尖轻点隔墙,急速翻到了另一头。她快,金伯也没有落于她后,擒着剑紧追不舍,狂扫直上。谁能料想得到,他都半副身子踏进棺材里的一把老骨头了,动作竟还能如此敏捷迅速,真真是宝刀未老啊!
“你究竟是谁?”一声大喝震得大地都摇了三摇,金伯重重刺下一招漫天花雨,削铁如泥的宝剑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韩冰儿被逼无奈,只得跃上半空逃避剑雨。她轻巧地落在横梁上,手臂圈在曲起的膝盖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大小姐生来就有不足之症,别说拥有如此高深的内力,就连习些花拳绣腿都是不可能的!你!”金伯费力地仰起头,竖指对准她的脑门,咆哮续道,“绝不会是韩府的大小姐!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假装大小姐又有何目的,真正的大小姐在……”
“喂,你啰不啰嗦!”韩冰儿不屑地挑起眉,斜睨着他。她不知何时已稳稳地坐下了,一双细细的小腿吊儿郎当地来回晃荡着,像是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都是将死之人了,知道得再多,你能说与谁听?”
说时迟那时快,韩冰儿往下重重一拍用以借力,横梁
承受不住她的掌风节节断开,摧枯拉朽的气势完全不可阻挡!她倾身向下,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射而出,快得人眼都捕捉不到。
金伯一口气闷在胸口,险些缓不过来。因不知对手会从何处袭来,他飞速移动身形,剑式频频变幻,竟没有一招重复。远远望去,就像是孔雀开屏一般瑰丽,只是那每一根挺立的“羽翎”,都是足以将人刺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残忍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