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清撩过挡住视线的发丝,理顺,然后扣至耳根。
“怎么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轻得只够两个人听见,像是在刻意配合她对重隐的情深温柔一般。
韩冰儿拘着身子,“这儿是哪?离药王谷还有多远?”
他朝前眺望了一阵,“约模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到困龙岭了。那儿是去药王谷必经的天险之一。”
“哦?”
白寒清以轻笑安她的心,肯定道:“和我们二人之力,足以应付过去。”
“那就好。”韩冰儿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唔,那附近有溪涧或是小河么?三个时辰,差不多又该到了。”
“无妨,前头便有,你不必过于担心。”白寒清拉过她,抬起食指抚模着她揪紧的眉头,像是想要将它抚平,“要是给他瞧见你这副样子,说不准就不愿搭理你了。”
韩冰儿心道这话还真不假,勉力撑起一笑,想了想又道,“外面风这样大,你等着,我替你取件斗篷来。”
“我的身子骨还不至那般弱,你别瞎忙了。山风清凉,正宜看景,来。”他拍了拍身旁空出的一段车辕,“坐下陪陪我。”
韩冰儿“恩”了一声。
马儿奔得飞快,油亮的鬃毛抖啊抖的,一连串的几个响鼻打得特别欢快。青山绿树一掠而过,婉转的莺啼,时起时伏,美好而又甜腻。
白寒清将肩膀凑过去,韩冰儿缠上他的手臂,毫不客气地靠上他的肩头。就像一只贪恋饲主体温的小猫,她双眸微阖,不停地东蹭蹭西蹭蹭,寻着一个舒服的位置。
他宠溺地揽住她的腰,笑得特别温柔。
蓦地,一声诡异的尖利响动划破了这片其乐融融。黄骠马颠了一阵,蹄子踏得极其不稳,嘶鸣震天,惊起百十只飞鸟。
空气中的温馨一下子冷凝了下来,不寻常的杀气席卷着四周的一切。两人极其警醒地对视了一眼,凝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各自散开。
白寒清勒马停车,稳稳端坐于辕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一丝一毫异样的动静。
韩冰儿则毫末必争地迅速回了车内,半个字都未说便先封了重隐的穴道,以免他不顾伤重还要拔刀御敌。他的脾性,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种不要命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你把眼珠子瞪出来都没用,我是不会替你解穴的。乖乖躺着,别想太多,我总能护你周全的。”韩冰儿手指拂过他脸部完美的轮廓,不忘替他掖好被角。
“你别……唔——”
二话不说,以吻封缄。
重隐口中的空气全被她夺走了,奈何身子乏力,加上又被点了穴根本动弹不得,他发出一两声不明的嗯语,眼睛瞪大了一轮有余。
韩冰儿总算没有太过分,浅尝辄止,很快便放过了他。但还是意犹未尽地舌忝了舌忝唇,笑意十足地刮了刮他的锁骨,轻声道:“嘘——噤声。我可不想连你的哑穴也点了。”
重隐狠狠剜过她,呼呼喘了两口气,别过头,冷哼。
韩冰儿得了便宜还卖乖,笑得花枝乱颤的,不过她也知现下情状容不得她再耽误下去,当下翻身,猛地蹿出车厢。
白寒清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她自然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同他说话分他的神,兀自跳下车,无形的压迫感顿时从四面八方挤过来,狂波巨浪一般。那样清晰,那样骇人!
是谁?有多少人?埋伏在哪里?
韩冰儿按捺着,闭上双眼以灵犀探寻,却是丝毫感知不到。一片无尽的荒芜的虚空,却同时布满强烈的杀意。
“呵,你说那女娃子凝气了那么久,是不是在找我们?”
一个老迈的男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刺来,韩冰儿倏然睁开眼睛,高高仰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正前方那棵高树上停着的一道淡紫色的身影。
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
根本来不及惊讶,眨了一下眼,视线一晃,却见树上又多出一个墨青色的人影。简直比变戏法还邪乎,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同样是一位鹤发鸡皮的老者,捋着白须,朗声大笑道:“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此明目张胆地一声招呼,早就暴露了。你这蠢货!”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呵,我说出了事实罢了,难不成你不是个蠢货?”
“你!你这老不死的,找打吗?”
“来就来,我还怕你不成!”
两个忽然出现的年纪一大把的神秘人,没对白寒清他们发难,倒自顾自地动起手来了。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平静的山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韩冰儿惊得无以复加,双眼睁得老大,完全没有半点焦距,呆呆愣在原地,似乎连呼吸都停住了。如若此时要取她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不过,那两个顽童一般的老头子只顾自己“打情骂俏”,完全无视了三魂已经去了两魂半的玩偶似的女子。
“冰儿!”惊叫声响起,白寒清的速度堪比疾风,呼地扫过,捞起韩冰儿,数息之间闪出五丈半之远。
他大步一跨,拦在韩冰儿面前,同时也挡
住了她的视线。
大手抵住她的肩头,白寒清眼神一凛,猛然发力,“不要看他们,冰儿,清醒一些!”
“唔——”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似的狠狠地抽痛了一阵,韩冰儿闷哼出声,嘴唇抽搐了两下,下一刻,猛烈的咳嗽接踵而至,“我……咳咳!我这是,咳!怎么了?”
白寒清顺着她的后背,长臂揽她入怀,牢牢护住。另一只手急速掠过腰间,韩冰儿只觉眼前一刺,险些没法再睁开,她抬手挡了挡,从手指的罅隙中,夺目的白光在高阳下熠熠生辉。
清风剑——白寒清的佩剑。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又鲜少有人亲眼目睹过这柄神兵。天下之大,江湖之广,但要让灵剑山庄少庄主出剑的敌手却是凤毛麟角:要么都是些百里挑一的高手,要么,是对方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