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月,你是存心耍着我玩么?”韩冰儿捂着胸口,艰难地从船舱中露出半个脑袋,脸色煞白煞白的,她指着蹲坐在船头惬意地望着湖面的少年,拧着眉头问道。
“恩?”花镜月闻声转头,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番,脸上满满的是扬眉吐气的笑意,他模了模下巴,装傻反问道,“怎么了,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呀?过来看看这些,看莲花完之后你的心情一定会很好的。”
船家穿着蓑衣,撑着篙,避开那些开得分外娇俏的白莲,龙骨沿着水面划开一道浅浅的痕迹,波纹荡漾开去,美不胜收。
船身一阵摇晃,韩冰儿的大脑嗡鸣一片,霎时间天旋地转,她使劲舌忝了舌忝干涩的唇,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
与此同时,耳畔钻进了一声轻笑,好听的脆响,却让她的眼眸立刻锐利了起来。冷冷瞥过前方的花镜月,就见他的肩膀还在微微颤动,韩冰儿忍不住呕了一下,意识到这样下去要糟糕,她立刻以手掩住唇,屏住气息,这才阻止了自己的丢丑陵。
他他他……他肯定是故意的!生在双艳那四面环水的岛国,平日里坐船那都是家常便饭,以他贪新鲜的性子,准是老早就腻味了,怎可能邀她来泛舟。更何况他若是真想游湖看景,何必要等到今日?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打听到自己不惯坐船的,现下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闷在大团大团的棉花中一般,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空气时有时无,她连吸气都要费上许多气力,又要面对花镜月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当真有心无力,气煞她也!
“船家……先将船停一停。”
韩冰儿也不管会不会扫了花镜月的兴致,她本来也没打算一路委屈自己,软软地斜过身子,手臂支在矮几上,轻轻擦拭着渗出的冷汗。
“呵,我以为你能再多撑一会的。”花镜月帅气地站起身来,一猫腰进了船舱,俯视着她,“为了我哥,你不是什么事都愿意做么。”
“这话是没错。”韩冰儿头也不抬,倒先下了论断,而后又接道,“只是,你哥是你哥,你是你。我答应他陪你过生辰,可没答应他一再容忍你的无理取闹。狺”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只拿他当宝贝?义父是这样,师傅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明明我才是年纪小,需要人疼的那个好不好!”花镜月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咬着牙就开始用了死劲踩着船板,吓得船家急忙上前,作势要拦,却被他一掌挥开,惨兮兮地挂在船舷边上,哀嚎不已。
韩冰儿哪里经得住这剧烈的晃动,身子一瘫,摔在了矮几上,额头砸了上去,就听得“咚”的一声响,感觉那木头都快要被她凿穿了似的。
“你发什么疯?”她无故受难,愤愤地甩出一句,揉着起了一个大包的额角,冷然怒视他。
花镜月非但没有被她的气势怔住,反而用更加阴鸷的视线锁住她的眼眸。
“你竟然还敢瞪我?”韩冰儿拍案而起,尽管脑中狂乱叫嚣,她随时都会晕晕乎乎地倒下去,然而她强撑着,硬是将颤颤巍巍站起的船家又给重新吓得跌了回去,“你在妄自菲薄些什么?你小小年纪,便是双艳的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帝后对你,确是下了一番苦心的。至于你口中的师傅,若是他有偏私,你哪来的这一身本事?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还有我,你从头到尾就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而已,再有,你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么!”
“我只是不要抢我哥的意中人而已!”花镜月大吼出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掐得极用力,“我不要和他喜欢上同一个人,我更不要和他共事一妻,我不要这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中!”
手腕上的疼痛比起心头的震惊,已显得微不足道了,韩冰儿眨眨眼,不可置信简直可以填掉一整个湖,她后知后觉问道:“你说……什么?我是镜夜的意中人?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的!”
一直都是她爱他,却同他无关。她的付出,她的一往情深,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就算是无情的草木,也应该被她感动了才是,偏偏花镜夜永远只是站在咫尺之内,却是天涯之外。看着她,痴情绝对,痛彻心扉,然而也只是看着,仿佛能静静地看一辈子,地久天长,不过如此。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花镜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极力地摇着头,冰冷地吐出这一句话。
“恩?”韩冰儿捧着心口,眼神犀利无比,反客为主地拽住他,“把话说清楚!我不知道什么?”
花镜月望了她许久,一字一顿道:“你的身份。”
几乎是同时,韩冰儿深吸了一口气,拉起花镜月就飞离了小船。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下一刻就见船家愣头愣脑地朝在半空中并已极快的速度淡出他视线的两人嘶声叫喊——“客人,你们去哪呀!还没到对岸啊!”
只可惜,除了惹来两眼好事者的旁观,再无人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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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花镜月的脊背撞上粗糙的树干,他有些不舒服地轻哼出声,刚想动一动,没料不由分说将他带至此处的韩冰儿却整个人压了上去,将他笼罩在一片黑影之中。
这是一处僻静的野林,四围除了树,还是树,别说人影了,连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你要……做什么?”
一出了那该死的船,韩冰儿便眉梢飞扬,精神焕发了,她吐出一口浊气,揪起花镜月的衣领,沉声道:“明知故问。说!将你所知的全都告诉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花镜月拼了命地扭过头,尽力让自己远离她的气息,之前在船上,他是气急攻心加上神志不清,才会无意之间抖落了不该说的话。
然而韩冰儿虽然也被“花镜夜”三个字弄得有些心绪失常,但她何等聪明,那点蹊跷,根本逃不过她的法眼。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我的身份,没有人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了。”韩冰儿步步紧逼,亦是果决非常。
“你知道?”花镜月惊呼一声,立刻转过头来,“你知道些什么?”
两人就像在玩文字游戏一般,绕来绕去,好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