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卿府邸。
府中的管家和丫头仆人们为了欢迎这个新主子,所以一大早就准备好了大红的灯笼,还有鞭炮什么的,等八爷到的时候便燃响了鞭炮,然后夜里又点上了大红的灯笼。
朝中的官员多数因为八爷是皇后的皇兄,而皇后如今圣宠正浓,所以个个都想与八爷套关系,今后好保证仕途一帆风顺。下了朝之后,半数以上的官员们都换上便服,备好厚礼,前来恭贺八爷乔迁之喜。
八爷不咸不淡的接待了,然后将一切交给府中的管家,自己却一个人去了醉香楼。虽然是烟花之地,却是离皇宫最近,也能看得最远的地方。醉香楼是澹台帝都最大一家青楼,高二十多丈,是帝都第一高的建筑。站在最高一层楼上,可以远远望见皇宫的灯火。
八爷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凭栏而立。颀长的身影在月色下更显清瘦,刀削一般的轮廓更显凌厉和忧伤。如此凌厉的一张脸,就是曾经在南宫以风流随和而著称的八王爷?身后几个女子静静望着,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帱。
近了些,才发现月下这张俊美的容颜不止是凌厉,还带着丝毫难以言喻的悲伤。
“大人,这儿是咱们楼里最红的几个姑娘了,您挑挑,看有没有合眼的——”身后年轻的老板娘轻轻咳嗽一声,然后站在八爷身侧说道。
如此年纪轻轻就做了青楼的老板娘,看来这人的“功力”一定不差。八爷微微侧眸看一眼身边容颜清丽的女子,讶异。这样一个清丽的女人,怎么会经营起青楼来卅?
“不必了,让她们都下去吧,我今晚谁也不要。”八爷淡淡说了一句,然后继续望着皇宫的方向出神。那里的灯火,有她的气息。即便看不见她,能这么远的眺望着那个有她在的地方,也是极好的。
身后那几个女子用手中的团扇捂着嘴,自以为很小声的窃窃私语——
“喂,你们听说了么?咱们的和孝皇后啊,听说不是南宫王朝的公主,只是一个进宫的秀女,后来被那皇上认做了义女罢了。而这个男人便是南宫王朝的八王爷,听说曾经狂热的追求过和孝皇后呢!”
“我也听说了!和孝皇后最近不是失踪了半个月么?一回来就怀孕了,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咱们皇上的呢!”
“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污蔑皇后清誉,擅论皇子血统,哪一条都是足以杀头的死罪啊!”
“之前我也不信啊,可是你们看,这个王爷来咱们青楼竟然一个女人都不要,反而站在最高处望着皇宫的方向出神——你说他和和孝皇后是清白的,打死我都不信!”
……
八爷将这些言语听在耳中,不禁蹙眉。自己这一个想看看她的小小奢望都会给她的清誉带来影响么?倘若这些言语传入澹台君澜耳中,不知他又要怎么折磨卿若了。八爷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心中不甘,不舍,不忍,最后只能化作一句:“都留下吧。”
——若,如果我的风流,我的堕落,能够保全你在皇宫的安全,我愿意这样做。
只要今晚南宫瑾禾夜宿青楼的事传出去,便不会有人再怀疑他对和孝皇后一往情深。
老板娘对几个窃窃私语的姑娘们交待要好好伺候大人之类的言语之后就笑眯眯的退下了。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八爷一眼。
几个莺莺燕燕立马围上来,一个个抓着八爷的衣裳娇媚说道:“大人,既然来了,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方才对咱们姐妹这么冷淡,一会儿啊,得罚你三杯才行呢……”
“是啊大人,独自凭栏有什么好的呀,过来咱们陪你聊聊天,猜猜拳,喝点儿小酒,岂不是更有趣味么!”
八爷闭上眼睛,最后一次在心底说了一声“卿若,我爱你”,然后再睁开眼,之前的落寞和忧伤顷刻间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轻佻的握住一个美人儿的腰,在美女们簇拥下走回房间。
*
一夜更漏到天明。
天色微亮,寝宫里的烛火已经被值夜的宫女吹灭。极其细微的声响,却惊动了床上的人。安安心心睡了一晚的卿若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的骨头似乎都快散架了。睡久了原来也是如此不舒服的。
刚想抬手捶捶自己的背,才发现自己被人圈在怀中——
“睡久了不舒服了?让她们陪你多出去走走。”君澜的声音在自己头顶轻轻响起,卿若蓦地一惊,自己动作这么小,竟然也吵醒他了吗?还是他早就醒了?
“皇上,您何时来的?”卿若抬头,借着朦胧的晨光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的容颜。
君澜但笑不语。看看天色,他松开卿若,说:“我去上朝了,下朝之后来你这儿用膳。对了,今晚宫里设宴款待皇亲国戚,你是皇后,这事儿便由你着手去办——”
卿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又听君澜自言自语道:“罢了,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宜操劳。这事儿我让赵无极去办就成了。你下午没事儿多睡会儿,今晚的宴会可能会到很晚。”
听着一向阴鸷残暴的君澜坐在床头温柔自言自语,卿若抬头看他,但见朦胧的晨曦里,他身上仅仅一件素色里衣,淡淡的光线透过床幔,洒在他俊美的脸上。他低头看她,唇角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君澜眼中的卿若,三千青丝散落在枕间,静静的凝视着他,美丽的容颜带着刚刚苏醒的慵倦,有种小鸟依人的美。
如此的距离,如此的光线,恍然叫人生出一种错觉,愿岁月静好,此景长存。
早已经说了要起床,可是,两两相望,却没有谁有任何动作。时间一点一点划过两人间的缝隙,仿佛,无言中修复了些什么。
“皇上,该上朝了。”殿外,赵无极的声音低低响起。君澜侧眸望着那方向,眸中一黯。多想就在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惜,再怎么眷恋,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她从来就不是他的。“皇上,臣妾替您更衣。”
卿若说着便坐起来,不料君澜温柔伸出左臂,握住她的肩将她重新按下,“你睡着便好,我自己来。”
君澜说罢便掀开床幔,自己走过去拿了衣架上的衣裳,自行穿上。隔着一层淡紫色的轻纱,卿若默默凝视着这个陌生的男子。突然间,想恨,却发现自己已经恨不起来……
在卿若恍惚的时候,君澜已经穿戴好,朝床边走来。卿若马上闭上眼睛,做睡熟了的模样。
君澜知道有孕的女人嗜睡,所以竟然没怀疑过卿若此刻是假装的。弯腰替她掖好被角,指尖轻轻滑过她的眉眼,叹道:“不用在我醒之前就起床替我香薰龙袍,还要我亲自替她掖被角的妃嫔,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慕容卿若了。可是你的心,却不曾有过我一席之地。你知道吗,要一个帝王,对一个妃嫔时时刻刻自称‘我’,而不是‘朕’,这是多大的恩宠么?我的心,我的情,你究竟是看不见,还是装作看不见——”
卿若心内抽搐,面上却依然是一派熟睡中的模样。澹台君澜,自从纳兰轩告诉我,你让人血洗了象牙湾的一霎那,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恨你。可是,我已经恨不起来了……
赵无极再一次低低唤了一声,君澜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卿若睁开眼睛,捏紧被角,眼神里虽然有一丝丝对君澜的无奈,更多的依然是对八爷的至死不渝。
*
午睡小憩时,卿若听见宫女们在外面窃窃私语。她本喜欢听人说东道西,可是那“左少卿”三个字,硬生生的落入耳中,便是她想不听也不成了——
“听说昨晚左少卿在醉香楼过了一夜,叫了好几个姑娘呢!”一宫女做好奇状看着画像上的俊美男子,“这个南宫八王爷的风流,果然是举世无双啊!”
“是呢,以前有人说他和咱们娘娘关系不清白,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的确有几分可能。像他这么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对咱们娘娘有心思!”
……
卿若紧紧握着被角,心中撕裂一般疼。瑾禾,你昨晚留宿青楼了……你不是说,从今以后再也不踏进那烟花之地么!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你怎么却忘了……瑾禾,你让我一个人怎么面对这冰冷的皇宫!
“你们是嫌各自手上的活儿不够多,所以得空便在这儿嚼舌根是不是!”桃夭从外进来,远远听见宫女们的议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宫女们忙垂眸不作声,桃夭又说:“今儿中午都不准去吃饭,我看你们还有没有精神在这儿说三道四!”
“桃夭姐姐——”宫女们抬头望着桃夭,不甘心的唤了一声。虽然她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可是也没权力不让她们吃东西啊。
“你们的脑子长来是做什么的?你们方才议论的是皇后娘娘和她皇兄!可别忘了娘娘如今是皇上最爱的女人——这些话传到皇上那儿,娘娘不会受到一丝一毫责罚,可你们的小命就难保了!”
桃夭一说,宫女们方如梦初醒,各自后怕了一阵,顿时作鸟兽散。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