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在这轻柔的春日夜晚上,随着波浪慢慢的摇晃着,一如幼年时乘坐的秋千,轻舞飞扬却也安静随和。夜已经深了,海中的夜色却比寨子里好了许多,皎洁的月光在水面上晕染出一片淡淡的雾霭。
倦意袭来,我仰面躺在小船上,慢慢合上眼睛,渐渐地,耳边泛起的水声也渐行渐远。
不知过了多久,一整剧烈的颠簸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明亮的月色已经隐去,海面上漆黑一片。浪花翻腾,大朵的水花拍砸到我的脸上,力道似冬日的冰凌,隐隐有些发疼。拍打甲板的声音接踵而至,一瞬间水花四溅。我扶着船板努力地想要站起,却不想,左右一个趔趄,接着又是一阵晕眩。
我从未出过海,并不知大海还有如此疯狂的一面。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如同鲸鱼长大了血盆大口,瞬间可以撕碎一切。我心中的恐惧陡然升起,背脊也隐隐发凉。
我张口呼喊,可话音还没落,零星的声音就已经被卷入了咆哮的风浪中。情急之下,我定了定神,努力克制住呼之欲出的恐惧,想来求救已是不可能的了,此刻唯有自救。于是深吸了口气,纵身跃入大海。
时节虽说已是开春,可夜间的海水却是格外的阴冷,腥咸的海水触过皮肤,瞬间冻得我头皮发麻。我生来本就有哮症,平日里得阿嬷悉心照料,近年来也不曾有过发作。而此刻,海风呼啸,寒意凌然,我的胸口处仿佛被塞满了坚硬的冰凌,连呼吸都变得极其疼痛与困难。
渐渐地,我失去了知觉,一切声音都变得渺远,海面似乎已回到了之前的平静,而我也似回到了初生的母体一般安详。
许久,我察觉到一丝暖意在周身荡漾,开始还是微弱的暖意,后来渐变温和。此刻,我仿佛身处落英岛,置身于一片被流光照射的海滩上。温润的气息和着清浅的水流赢回于身边。我似乎慢慢放松开了一直瑟缩的筋骨,随着水流一起起伏荡漾。我仿佛能够看见有鱼儿在周遭游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转醒,周身也有了实在的触觉,于是慢慢睁开眼睛。
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怪石嶙峋的石洞,洞顶开了个口,有天光倾泻而下。似乎正直夜半,残月掩映者星光,朦胧之间,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森然。
“你醒了?感觉如何?”一个轻柔的男子声音夹着着渐行渐远的涛声突兀的传了过来。
我本来诧异我是如何来了此处,还想着我是否已经离了人世,将要面见十殿阎罗。听得这声音,我先是一惊,然后迅速的镇定了下来。好在,我还活着。我模了模腰间,竹笛还在。我安下心,用力支起身子,虽然手脚不那么利索,但筋骨间到底充盈着气力。
不远处的篝火边,坐着一个少年,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眉目清秀而俊朗,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细看之下,眉宇间有一道银色的印记。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看着倒是不温不火。他随手攀下一节枯枝,随意的挑着将要熄灭的火苗,明亮的篝火在他的衣袂上跳跃出一道道瑰丽的色泽。
或许是见我正在打量着他,他抬眼,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别老呆在那里,会生病的,不如来火边坐坐吧!”
“你救了我?”我试探着问道。我从未出过岛,并不知对方是什么人,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恩,我检查了一下,身上没什么外伤,看起来倒是有些内伤。”他轻扬嘴角,笑容似乎有些玩味。
“你……”听得他说检查了我周身,难不成……一股无名的愤怒煞那间腾然而起,我又羞又恼,半晌才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来,“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