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领着头,四位妻子管着自己名下的孩子,井然有序地散开。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再度荡漾,毫无成人的负担与顾忌。
柏画天与莫不语被他们的笑容感染,脸上也漾开了笑漪。
莫不语几乎不经意地抬手抚去他脸上的泪痕,然而她不开口问。他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回洛杉矶?为什么来到盖迪艺术馆?他为什么而怒气冲冲?为什么独自在花园里流泪?
她将这些问压在喉咙口,藏在心底里。
有些事情,他想说,她便静下来听。他不说,她绝不贸然相询。
她懂得在爱情里留一点空白。
爱若是一幅画,画得太满,画面太拥挤,视觉上撑得慌,便不完美。
最完美的一幅画是有足够的留白,无论是眼睛还是心,在空白茫茫处栖歇下来,才能体会每一精妙绝伦笔触的冲击,每一美轮美奂色彩的感染。
而在一场爱事里,常于留白之处,此地无爱胜有爱,愈加衬托常日两人之间的心心相知绵绵密密。
柏画天牵着她的莫不语的手,引她到凉亭下的长椅坐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彼此执手笑颜相看,竟然多久都不厌。
日渐西斜,行人渐稀,柏画天的肚子不适时地咕咕叫了几声。两人惊觉早已过了午膳时间。
终于熬不住,两人来到盖迪露天餐厅就餐。餐厅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食客,大概是迟到的本馆工作人员和误了餐点的游客。
柏画天一落座,餐厅经理便递上了菜单。莫不语甚是惊讶,这种临时就餐点如同国内的食堂,都是自己取餐结账,难得有一个服务生来搭理你的,莫说是经理亲自上阵了。
莫不语带着满月复的疑问,点餐。果然连餐食、饮料都是经理亲自端上来的。
莫不语心里怀疑的种子一旦发酵,便觉得那英式管家样经理脸上的笑容里,也漾了一种讨好献媚的意味。
而柏画天竟然仿佛天经地义一般地泰然享受着意外的服务和美食。
食毕,柏画天在经理递上来的账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连钱包都没掏,便拉着莫不语出门而去。
莫不语随着柏画天经过一院子飒飒的红枫,经过曲折的岩梯……这一条路不是莫不语来时的那一条。而柏画天一眼都没瞧那些路边的指示牌。他穿过廊,转拐角,熟稔得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而很快事实证明,这确实是条快速到达回程电车站的捷径。
等候电车的间隙,莫不语抬头看到盖迪大门前面的空地上矗立着一栋雕塑。与一般意义上雕塑不同的是,它是通透中空的框架式雕塑。
远远望过去,流畅简练的外形,如圆滑的卵,又如张扬的帆。在夕阳映照下,碧蓝天空衬托下,仿佛是一个男人。
他不但充满了力量而且柔美,不但正派而且邪狭,不但坦白而且神秘。
在一个角度,它是倾斜的,另一个角度它又是端正的;在一个角度,它是柔弧状,另一个角度它竟是尖锐的;远处看,它是通透无形,近处看却又是坚不可摧……
心间甫一惊,这不就是柏画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