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婆婆。“
“我送你的那箱子里的旧纸,你带一些在路上,闲暇的时候读一读,权且解闷。若是有更多的精力,便将它们录入到电脑里。我知道终有一天,它们和我一样,在岁月里逐渐老了、旧了,一碰就散了。如果在电脑里,是不是可以保留得久一点?”
“香婆婆。”莫不语忍住不期而来的悲伤,说:“它们在电脑里,只要小心保存,会永久如一。”
“永久如一?这就是了。我要它们永久如一。花笺墨书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物件了。”香婆婆看着莫不语掀开黑漆食盒,一份紫芋饼,一碗香油荠菜馄饨。本该有食物清香扑鼻,却寡然无味。香婆婆知道,自己的嗅觉也逐渐失敏了。不想给即将远行的莫不语心里徒添一道阴影,香婆婆微笑着微吸了一口气说:“好香!”
莫不语才释然笑了。
熬到半夜10点,莫不语只跟香婆婆道了别,将一部分花梨信笺放入防水袋,存到小小行李箱的底层。她静悄悄地下了楼,经过二楼父母的房间,停顿了片刻,还是决然转身下楼了。
她突然明白了柏画天一言不留离她而去的心情,那是因为没法启口的原因。说了只徒添烦恼,不如不说。
不如不说,不如不告而别,正如此刻她对父母的心情。
她轻手轻脚,然而一路的雪,踩上去还是咯吱咯吱的响声。她心惊胆战,担心惊醒了王祥,院子门口的小屋里光点着灯,没有人影。
莫不语一阵窃喜,想必王祥是到后面巡逻去了。然而一打开门,她一顶头就撞上了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在灰黄路灯下,那几个人脸如腊黄而失真,一起转过来盯着她瞧。她唬了一跳。定睛细看,才知道是值守的几个武警。他们年轻的脸盘被雪夜的寒风吹得失去了光彩。
王祥叔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说:“不语,你这是要干什么?”
莫不语连忙竖指示意他安静,她轻声说:“王祥叔,拜托拜托,不要惊动我爸爸妈妈。”
“你是去找那个偷跑的外国人?”王祥盯着莫不语手里的行李箱。
莫不语点点头,一脸恳求地望着王祥。
王祥叹口气,他好似明白了少女被弃不甘心千里追夫的心,说:“那我明儿早上怎么跟莫部长交待啊?”
“就说我趁你不注意偷偷溜走的。别说你见过我。王祥叔,拜托了。”莫不语一贯娇憨,撒起娇来,大人总是拿她没办法。
王祥只好转身跟那几个武警挥挥手,说:“自己人,夜里赶飞机的。”那几个武警就排着队转过墙角去了。
莫不语走了几条街,才打到出租车,赶到机场。机场虽然照样降了大雪,却早就被人工融化掉了,所以倒没有耽误航班正常起飞。
莫不语定的是头等舱。人少安静,空姐也格外殷勤。莫不语坐在靠窗的位置,飞机起飞之前,身边坐定了一个矮肥的男人。
莫不语对矮且肥的男人本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然而那人说日语,语调快速而且干练。肥短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扣着桌面,语气生硬地命令空姐给他整理行李入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