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香城,一是身负重任,有要事在身,二是见母亲最后一面。亲人分崩离散,荀老夫人也死了心,只临走之时嘱咐南郡一定要寻到北郡,求他认祖归宗。
亏得荀南郡革命朋友众多,终于将落魄在外孓然一身的北郡寻回来。北郡却问他一个叫凝香的小女孩子到哪里去了,荀南郡丝毫不知凝香为何人。荀北郡怪自己哥哥心狠,连一个来投奔的小丫头都要赶走。南郡欲辩无言。
荀北郡人虽然回到了家,心却已经死了。终日郁郁寡欢,多少遗恨在心头,解不开,也化不了。他的心病了。无药可医。无医可救。
荀南郡眼瞧只能暗自担忧,安排了仆人日夜看顾,却还是在他不备的那一天,荀北郡自缢于院内一株桃树之上。一段风流自此分付了西风。
仅仅两三年的时光,偌大的荀府竟只剩了荀南郡一人。想到此,荀南郡这铮铮汉子也不禁心生凄凉,低头望着这小女孩子女敕如粉桃的脸,这孩子难道与弟弟有所干系?都说荀北郡与那伶人生下了孩子,那伶人是难产致死,怕是弟弟的心早就随她去了罢。弟弟此次回来,常常叨念凝香凝香,莫非这孩子是荀家骨血?
黑色如山,凝香勉力抬起双睫,晃入眼帘的是两支即将燃尽的火烛,伏在烛光下盹着了的小丫头。
一室的静谧,室内陈设简雅,只一床一桌一柜,衣架子上搭着凝香的袄子,那还是小雅当初赠与她的细蓝花缠枝棉布袄子。
晨光穿过碎冰纹宝瓶雕花窗毛玻璃纸透入,烛光逐渐微弱,燃尽的蜡烛头爆裂出“啪!”的轻响,小丫头受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到凝香睁着墨黑的眼。她只恍惚一下,便展开笑颜,说:“小姐,你醒了啊?我去叫荀先生啊。”小丫头转身拉开门,欢快地踩着晨光去了。
凝香却还在呆愣,荀先生。荀先生?脑海里闪过一张冷凝秀气的男人脸。
脚步声嘈嗒而来,小丫头口中的荀先生出现在门口。几近一样俊美的脸,一样俊美的五官,但是又许多不同。他半张脸是坚硬青色胡茬,整张脸却又漾着笑,只一刻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不似当初荀先生冷冽不可亲近。
“你是凝香么?”荀南郡握住了凝香的手,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问出了口。
“您是荀南郡先生么?”凝香亦知道他就是,但还要确认。
“嗯。”
凝香要起身,小丫头已经懂事地拿过她的袄子。
凝香从袄子口袋里抽出一份信,急切地盯着荀南郡的眼乞求:“荀先生,求你去救救狄青和小雅姐姐吧!也只有你能去救她们了。”
荀南郡撕开信,看了一遍,沉吟片刻,说:“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凝香这才放下心来,重新靠回到枕上。小丫头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清粥,说:“小姐,我喂你喝一点粥。”
凝香倒难为情起来,从来都是低贱的命,突然被人如此看顾,心里揣揣,连忙起身接过粥碗,自己就着汤匙喝起来。还真是饿了,到底多久未曾进食,连她自己都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