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骤起的狂风和电闪雷鸣,雨也跟着倾盆而下。开开合合的木窗“吱吱呀呀”地响着,吹得屋内的烛火也摇曳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可是每次风过,它又很拼命地挣扎着立起。
缘君一个人闷在屋内一天,喝了一天的酒,此刻也终于有了一丝醉意。这一整天,她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将回忆追溯到遇见何煜那天。
那天,她抢了他的桂花糕吃;那天,她也用桂花糕救了他的命;那天,他在她唇边舌忝去了桂花糕的碎屑;那天,他在废墟前说他等阿娘回来再让她做桂花糕给他吃。
现在,他的阿娘回来了,那她是不是也不用再担负照顾他的责任了?缘君抚模着腰上垂挂着的那半只相思扣,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三年相处,他们胜似亲人。突逢变故,她心疼难忍。原来,她喜欢煜儿,是像喜欢自己家的孩子一样疼爱着的。可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是因为何少炎对她刻意疏远,态度淡漠,甚至带着恨意,所以自己才越发对他关注,想要弥补自己之前的疏忽。在方家将他救下之后,他也慢慢解除了对她的敌意。可是叶挽情那时候出现了,让她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的感情日渐亲密,心里莫名酸楚却说不出。
现在想想,也许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不知不觉中喜欢上那个孩子了。看着他越来越聪慧,看着他练得文武双全,看着他渐渐与自己比肩,自己带着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喜悦和期盼?可是他却应了她牵错的红线,一点点走向叶家的小姐。他不再和她闻鸡起舞,不再和她秉烛夜谈,更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走到哪里都牵着她的衣袖,开心地喊“阿缘”。
缘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将何煜和何少炎两个人混淆了。而且,他们两个灵魂宿在一个身体,总是会相互影响的吧?那么何少炎对她的感情,会不会也是因为煜儿?如果是的话,让她情何以堪啊?
缘君举起杯,又一口喝尽。又倒满一杯时,才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她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去看,原来是何煜。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两个人就那样相互望着,谁也没有开口。缘君想起萧云翾昨夜的话,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抬起手摆了两下,朝何煜招呼着,让他进来坐。
何煜坐到缘君身边,将一直提着的枕头搂进怀里,很小声地说:“阿缘,煜儿自己睡害怕。今晚,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嗯。好。”缘君放下酒杯,将床铺好,便对何煜道:“煜儿先去睡吧。”
何煜将自己的枕头放到床里,很开心地扑在床上。可是当他看见缘君又坐回了桌边喝酒,便收起笑容坐到了缘君身边。
缘君自顾自地喝酒,也不敢去看何煜。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劝他随他娘一起走。
“阿缘,你怎么哭了。”何煜突然说道。
缘君抬手模了模脸颊,居然真的湿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出的泪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落泪。她转头看向何煜,却觉得眼角又有液体止不住地流淌。
何煜抬起手,贴在缘君的脸颊上,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眼角,蹙眉道:“怎么又哭了,像个孩子一样,一点儿都不让我放心。”
缘君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现在的何煜,与何少炎完全重合了,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话语。可是她不敢说话,也不敢确认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她怕,怕又像那日在洛王府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幻想。
“别哭,我这里,很痛。”何煜拉着缘君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他是觉得心口很痛,就像他那日感觉阿缘不要他了一样。可是他又觉得现在的自己不是自己,完全不受他控制地说着奇怪的话,做着奇怪的动作。
何煜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一点点将脸朝缘君凑过去,就好像那天萧云翾教给他的那样。他看见缘君的双眸中有烛光闪动,就仿佛她此刻不安的心情。
缘君的确感觉很不安。她看着何煜靠得越来越近的脸,忍不住开始后仰,想要拉开距离。可是手还被他拉着,怎么都逃不开。
何煜伸出另一只手托到缘君的脑后,不让他再继续逃避。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虽然他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却又不得不跟随那股力量去动作。
还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觉得双唇触碰到了一丝柔软。何煜觉得脑子一震,在他看清楚自己的嘴唇贴在了缘君的唇上时,心里想到的是:原来是要这样啊。
缘君觉得自己被抱得很紧,紧得没有办法呼吸。在她得空换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唇有些肿胀,还很痛。
何煜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缘君带到了床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解开了腰带。他觉得自己很热,他感觉到有一只温凉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着,很舒服。可是当他感觉到口中的桂花香被一丝腥甜取代的时候,忽然清醒了。他愣愣地撑起自己的身子,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对阿缘做出了那样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缘君张开有些迷离的眼,看到面前那张脸上带着天真的忧伤。她缓缓抬起手,抚模着他的脸颊,泪眼迷蒙着低声问道:“是你吗,少炎?”
何煜有些手足无措,他慌乱地拨开缘君的手,爬起来便发狂一般向外跑去。雷声掩盖了他疯狂地叫喊,雨水吞没了他的汹涌的泪水。他不小心摔倒在地,却没有马上爬起。他只感觉耳边一直回响着的,是刚才阿缘说的那句:“是你吗,少炎?”
“是你吗,少炎?”
“是你吗……”
一遍一遍,反反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