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春,二月初。
夷州淡水北面的海面,徐哲所率领的徐州船团正在驶向淡水海港。而在徐哲旗舰的船头,今年才不过三十出头的司马懿正在凭栏而望。而他的目光虽然看似平和,但在双眼的深处,却隐藏着旁人难以查觉到的精光。
徐哲这会儿刚从了望台下来,走到司马懿的身边恭敬一礼道:“司马先生,再过得片刻船团就要抵岸陆,介时还请先生在舱中稍待片刻,且容在下报知主公,我家主公也好置礼迎使。”
司马懿回转过身,同样很恭敬的向徐哲回了一礼道:“懿虽身为曹公使节,但终究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子,而姜夷州乃是一方诸候,身份尊贵,懿实不敢劳姜夷州出迎。所以还是请徐从事引懿去拜见姜夷州也就是了。”
司马懿,生卒年份为179至251,到现在的建安十五年的D210时才不过三十二岁。另外司马懿自称为无名小子到也不是过份的自谦,而是事实。
司马懿这一辈最早出仕于曹操的是司马朗,但司马懿却还是在官渡之战以后,也就是河北完全被曹操掌控并且稳固了之后才出的仕。会这样主要是因为当时豪族世家的处世方针,也就是族中子弟在乱世之中,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绝不会只投奔一家诸候。而在官渡之战时期,谁都不怎么看好曹操,司马氏一族有个司马朗出仕在曹操的幕下应付应付也就行了,万一曹操战败,司马氏其他的子弟就会投奔到袁绍或是其他的诸候幕下。
不过到后来河北地区完全被曹操掌控,司马氏的其他子弟没了选择,司马懿自然就出仕在了曹操的幕下。而这时的司马懿因为常年蜗居在家,同时也没做过什么可以出名的事,所以真没什么名气可言。像前些时候李雪向姜游提及司马懿作为曹操的使节要来夷州时,陈宫都不怎么清楚司马懿这号人。其实就算是以史实而论,司马懿真正出名也是出在与诸葛亮的对抗之中。
却说徐哲听过司马懿的话之后也客套了几句,接着司马懿便遥望向会稽的方向,不动声色的向徐哲问道:“徐从事,依样图而言,这里距会稽沿岸至少有三百里?”
徐哲道:“不止。这里距离会稽沿岸足有五百余里。”
司马懿道:“为何船队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若是经由吴郡、会稽的沿岸近海,船团至少可以少走数日海程。”
徐哲亦笑道:“司马先生欺我!自去岁东吴无故偷袭泉州,到去冬时的东海一战,这多时间过去,我家主公与孙权已成仇敌之事早已是天下皆知。哲受命身统商旅,又哪里敢走东吴属境的近海之地?万一东吴舰队对商旅横加拦截,在下所统之商旅又怎会是东吴水师的对手?”
司马懿望了眼徐哲,神情恍然的拍了拍脑门道:“对对对,这到是懿疏忽了。”
徐哲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再向司马懿交待了几句之后就忙自己的事去了。至于司马懿嘛,望着徐哲离去的背影,眉间微皱,但嘴角却微微的向扬起了少许,心中却在暗道:“忠且勤,是个可用之人,但心机智谋却有些不足……徐哲啊徐哲,你的这趟船队应该冒点险,经由孙权属境的近海之地鼓噪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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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甲,姜游府坻的水榭花园。
细雨朦朦,琴声幽幽,却是蔡琰正在观雨亭中抚琴,弹奏的则是蔡琰最喜欢的那首《雨》。在蔡琰的身侧,七岁的小姜岚与五岁的小姜霜安静的坐在一旁,都一样的闭了双眼用心聆听蔡琰的琴声。而在亭廊的尽头,姜游反背着双手,正静静的观赏着雨景。
过不多时蔡琰一曲奏终,小姜岚与小姜霜一齐睁开双眼望向蔡琰,蔡琰则向这两个孩子笑了笑,唤过姜岚后伸手轻抚了一下姜岚的头道:“岚儿,今日是你的生辰,为娘这一曲是专门为你弹奏以示庆贺的。”
“多谢娘亲!”
蔡琰又笑了笑:“我知道你这孩子坐不住。去,你柔姨娘正在帮你张罗你的生辰蛋糕,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做好了。记着,头一份要让给妹妹。”
小姜岚应了一声,与姜霜一起向蔡琰行了一礼之后就手牵着手跑开了。蔡琰拭了拭琴,随即起身走到了姜游的身边轻声唤道:“思归,你意不在琴韵,却是在想些什么?”
姜游回身望向蔡琰,人虽微笑,但神情却是若有所思:“仔细的算一算时间,你我自相识至今已经整整十九年了。十九年,当初的毛头小子,现在已是人在中年。而我现在所需要去考虑的事,要去百对的事,好像也不再如当初那么的单纯。”
蔡琰道:“夷泉各地军政之事,你知我从不过问。不过今日是岚儿生辰,你却仍旧如此,我想我还是稍稍问一下的好……你是在忧心与东吴交兵之事?”
姜游点点头:“数日前徐庶与甘宁带回消息,说在会稽南部的近海打了几仗,战果则是略有小胜。再据降俘所言,孙权虽有集重兵于合肥一线,但于沿海之地亦有增兵之事,似首与我们夷州仇隙更深。可是说实话,我与孙权之间的仗是不能再打下去的。再这么打下去,对我、对他都没有好处。可是我们身处弱势,必须要以攻为守,让孙权沿海之地的兵力疲于奔命而无法集结,言和之事更不能由我们率先提出,否则我们会后果难料……我不知道孙权是犯了糊涂还是死要面子,他没理由会看不出他与我再打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啊!”
蔡琰道:“强势之人,难行降阶之举;不是真的痛入骨髓,他也不会低声下气……思归,还是不提这些好吗?今日岚儿生辰,你又难得能有空来陪他一起玩闹,你就暂时将这些军政之事放一放。”
姜游不好意思的抓了几下头皮,想扯开话题又一下子模不着头绪。好在一抬眼间,姜游望到了亭中的古琴,于是乎就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昭姬你还记得吗?你我最初相识之时,你并不喜欢我带给师傅的《御剑江湖》和其它几首曲子,唯独你刚才弹奏的《雨》你很喜欢。不过为了这首《雨》,你还害得我淋了一天的雨。”
蔡琰莞尔一笑:“那时我才十八妙龄,心高气傲且年少轻狂,也总是恼怒你不尊音律且任意而为,那时让你去淋雨也是有意而为,想小小的教训一下你,好让你尊重音律。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这些事就在昨日,人也会不由自主的偷笑一下。”
姜游微笑:“是啊,一转眼我都快四十岁了……真想再年轻一回。”
蔡琰笑道:“再年轻一回,重新去经历以前的那些事?那你又打算再多勾搭几个夫人回来?”
“……昭姬,我们都快老夫老妻的了,你还和我开这种玩笑?”
蔡琰笑着勾住了姜游的手臂:“如果能再年轻一回,我想我在父亲的墓前会毫不犹豫的跟你一起走,而不是被你给绑走的。”
姜游苦笑摇头:“人生的事谁又能说得清?”
蔡琰道:“你知道为什么在你和紫炫带来的诸多曲乐之中,我为什么始终会最喜欢这首《雨》吗?”
姜游道:“你和我说过的,你小时候在吴郡住过很久,最喜欢年幼时江南的朦朦雨景。”
蔡琰摇头:“最初的确只是如此,不过后来……我与你最初相识时,彼此间全是误解。可是这多年下来,我们一起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特别是后来我知道你是后世来的穿越者,早已使得我明白你一直都是在为我着想。而我与你,也算是日久生情……我再怎么样,终归只是一介女子,梦想着能与相恋之人相守终老,只是你我的当初,实在是与相恋扯不任何的关系。正因为如此,我在明白了你的苦心之后,慢慢的就把你我真正交音时的这曲《雨》给当成了你赠给我的定情之曲。”
姜游哑然:“这样也行?”
蔡琰笑道:“又有何不可?紫炫应该有跟你说过,绝不可以破坏掉一个少女的梦想?我的少女时代早已过去,而且还不堪回首,你就帮帮我,帮我留下一个美好的少女时代之梦。”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蔡琰由心一笑,头也枕到了姜游的肩头之。已经三十七岁的她,这会儿的神情却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人生如此,再有何忧?思归,你我虽都快是中年之人,可是这一刻……不,每次我弹奏起那首《雨》的时候,我仍会感觉呆在我身边的,仍旧是当初长安城中那个只会气得都不知该如何的毛头小子。”
“……”姜游有些无语,想了想伸手揽住了蔡琰的肩头,然后就闭了双眼享受一下这一刻的温馨与浪漫。说实话,这段时间以来,姜游一直在担心时局的发展,其忧虑几乎都快到了寝食不安的地步。而在这一刻,什么军政之事还是先扔到一边去,与家人好好的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让自己也放松一下,又有什么不对的?
只是很可惜,老天爷似乎就是要和姜游作那么一点的对。
“启禀主公,徐州商团业已归还,朝庭来使司马懿随在船团之中。徐从事已安排下车仗,正在往莽甲而来。”
“……”姜游于极度无语之下,冲着天空竖起了中指。只是才这中指才刚刚竖起来,蔡琰伸手将姜游的手按了下来,同时柔声道:“别这样,苍天之尊不可亵渎……去,做你该做的事。当初长安城中的毛头小子,现在可是一州之主……”
昨天下班晚,今天又扶老爹去打点滴。唉,时间不够用了……今天只有这三千,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