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亲王的伤愈合之后便准备回北渭了。只要他一回去,那北渭的势力就会迅速攻占卿州。显然,这次把他弄得有点恼火,故才会迫不及待地回去策划。待北渭的菩萨们走了后,宣寅暂时又恢复了平静,表面上的平静。
自从这件事后,秦祭的所有动态我都要了如指掌,我可不想再变成他手中的利刃。莫路给我的消息非常可靠。果然不出我所料,秦祭已开始调动墨宫的那批势力来卿州了。而现在,我要做的事便是模清楚秦祭的地下交接点。不错,只要我掌握了这些,我就可以利用甯王爷去纠缠他,而我再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我要强大起来,必须这样。若不然,皇帝、秦祭、甯王爷、北渭,我如何在他们之间周旋?如何才能保住凤仪楼?更要命的是,这场战役我已无路可退,所以我必须坚强地站起来与他们一番生死较量。
这日,莫路给了我一些东西,是秦祭与墨宫组织在卿州城内的地下交接点。我细细审阅,突然微微蹙眉,这组织的管理者叫小君子?我叹了口气,心道,小君子小君子,小人中的君子?我半眯着眼来,暗自盘算我的暗中势力。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拥有了两个小型的组织。现在,我还有一步新的计划,我要加入骊岚隐士。不错,我要秘密加入这个组织。我为何要加入这个组织?有两个原因,那汇宝钱庄虽被我栽赃拔除,但真正的幕后者想必他们也都清楚得很。这汇宝钱庄被铲除后,恐怕骊岚隐士想再次驻入卿州是难于登天了。而对凤仪楼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机会。如果我趁此机会加入骊岚隐士,他们定然不会拒绝。这凤仪楼表面上可是甯王爷的人,故做起事来就要方便得多。倘若凤仪楼此时拥有二重身份,岂不更有意思?主意一定后,我就通知莫路秘密替我联络骊岚隐士的负责人。
三日之后,莫路给了我那人的地址。城郊外的一间小农舍。
一阵诡异莫名的空寂。我站在农舍的院子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良久,我垂下眼睑,深深地吸了口气,推门而入。屋内简单粗糙的摆设,地上有几盆花草,有含羞草、君子兰……还有一盆蕨类植物。我的视线突然落在了那盆含羞草身上。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居然蹲了下去,若有所思地摆弄着那盆含羞草。我玩皮地伸手去碰它,它蜷缩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小凝。我记得,小凝最喜欢的就是含羞草。她曾说过,含羞草的生命力很奇特,它是懂得人心的。我不禁黯然神伤,心道,小凝,你当初难道就不能像含羞草那样坚韧些么?
良久,我仿佛听到了一丝声响。我抬起头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白衣小童走到我面前。一张圆脸,圆眼睛,脑袋也是圆圆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毛茸茸的球。他好奇地盯着我,似乎觉得很有趣。我微微蹙眉,“你家主子呢?”
那白衣小童仔细打量我,突然道,“你也喜欢含羞草?”
我淡淡道,“只是怀念一个故人。”
白衣小童那双圆圆的眼睛突然眯成了一条线,“我家主子最喜欢的就是含羞草,可是……”
我疑惑道,“可是什么?”
白衣小童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邪恶,“我家主子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特别是这盆草。”
我挑了挑眉,饶有趣味道,“若碰了呢?”
白衣小童眨巴着那双灵活的大眼,狡黠道,“那姐姐就得留一样东西下来。”
我好奇道,“留什么?”
白衣小童道,“留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嫣然一笑,“但我身上的每样东西好像都很值钱。”
白衣小童一脸狡黠,“留一截小指头或者什么的,都可以。”
我一怔,瞳孔收缩。因为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这小鬼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禁暗自苦笑道,“若我不想留呢?”
白衣小童淡淡道,“这恐怕由不得你。”他突然动了,身形鬼魅敏捷。我隐约地看到他手中闪烁着寒光向我袭来。但我岂能任由一个孩子欺负?就在那寒光快要刺到我身上时,白衣小童突然就直直地倒了下去。他惊异地瞪着我,一脸不可思议。我优雅道,“如果我现在想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你觉得有可能么?”白衣小童哭丧着脸,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来。他想破头都想不到什么时候中毒的,只得讷讷道,“那你想怎样?”
我嫣然一笑,突然夺过他手中的短刀试探地划过他的手腕,邪气道,“我只要你的一个小指头而已,你不是说不值钱么?如此一来,用一个小指头换一条命,你还赚了。”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白衣小童哭笑不得,闭上眼,“你自己取罢。”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我叹了口气,果然是条男子汉呢。我懒懒道,“我的动作会很快的,保证你不会觉得痛。”一脸狡黠。白衣小童咬紧唇,那模样令人忍俊不禁,但我还是得要他的小指头。若不然,他的主子定然还准备跟我捉迷藏。正当我准备下手时,一道声音响起,“且慢。”
我抬起头,怔住,打死我也不相信会是他。他?怎么会是他?我手中的刀落到了地上,恍惚地站起身来,看着他静静地向我走来。他的步伐优雅从容,带着干净的淡然。他的脸色平静,曾经的暴戾狂妄早已不复存在。他盯着我,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带着深深的笑意。他没有头发,他是和尚,是的,出家的和尚。我跌坐到地上,怔怔地望着他,傻了,呆了。秦殃?骊岚隐士驻宣寅的负责人竟然是他?这怎么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秦殃不是出家了么?他不是已厌倦了红尘世俗了么?难道他也经受不起这红尘世俗的诱惑?
秦殃走到我面前,淡淡道,“大嫂别来无恙?”他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气。是了,是的了,这才是我熟悉的秦殃。我惊恐地瞪着他,颤抖道,“怎么会是你?”一脸惊讶不可思议。
秦殃眯起眼来,懒懒道,“为何不可?”顿了顿又道,“解药拿来。”
我从怀中模出一粒药丸塞进白衣小童的嘴里,苦笑道,“果真是世事难料。”
秦殃垂下眼睑,淡淡道,“童儿,你记住,下次不得对她无理。”
那叫童儿的白衣小童撅了撅嘴,不服气道,“她使诈。”
我嫣然一笑,故意刺激他,“那又如何?你纵有再大的本事,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童儿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秦殃淡淡道,“你先下去罢。”因我施的药量不大,故这孩子一沾解药就能行动自如。待他退下后,秦殃坐在椅子上,盯着那盆被我摧残的含羞草,平静道,“你还是喜欢捉弄她么?”
那一瞬,我的身子一僵,只觉得心里面堵得慌,讷讷道,“你……为何不回去看看。”
秦殃偏过头,漫不经心道,“看谁?看往事?看曾经的伤痛?”一脸讥削嘲弄之色。
我垂下眼睑,无声地叹惜。他与我同样是伤心人。我仰起头,突然想起了清秋阁,心口一阵绞痛。良久,我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我们该谈正事了罢。”
秦殃低着头,刺探道,“你想加入骊岚隐士?”顿了顿突然勾起了一抹浅笑,饶有趣味道,“看来二哥要与你周旋,还得费些心思了。”
我的面色一冷,沉声道,“你会助他?”
秦殃眯起眼来,慢条斯理道,“你认为呢?”
我阴柔一笑,“恐怕不会。”
秦殃饶有趣味道,“为何?”
我狡猾道,“你不是傻子,这趟浑水有必要也去插一脚?”
秦殃垂下眼睑,笑了。他突然悠然道,“大嫂呵,我实在怀疑清秋阁里的那个女子可是曾经的你?”
我面色平静道,“人总会随环境而改变。”眸子深邃,看不到任何思绪。
秦殃点了点头,表示赞许。良久,他高深莫测道,“你想加入骊岚隐士也可,不过……”
我急道,“不过什么?”
秦殃狡黠道,“不能让我爹和二哥知晓我的身份。”
我呆了呆,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应承你便是。”心道,看来以后的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
秦殃突然笑道,“你为何不问我这段时日的踪迹?”
我摇头,正色道,“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道理,你定然也有你的道理。”秦殃望着我,目中露出一抹欣赏。我突然道,“你为何不蓄发?”
秦殃怔了怔,嫣然一笑,“我的发……只为她而结。”
我只觉得心口一坠,讷讷道,“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活着的人总还要活着,还要走下去。不是么?”
秦殃垂下眼睑,把玩着手指,淡淡道,“一切都过去了,可一切都还残留在心底。若不然,你为何会怅然若失?”他盯着我,眼神冷酷,仿佛想将我的伪装撕裂。我的手微微颤抖,强笑道,“今天不是来说这个的。”
秦殃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我,淡淡道,“到时自然有人会联络你。”
我把那块骊岚隐士的令牌小心放好,突然道,“如果我与秦祭斗,你又会怎样?”
秦殃眯起眼来,懒懒道,“你与二哥倒是一对冤家。”
我的神色一冷,沉声道,“冤家?好一个冤家。”
秦殃饶有趣味道,“二哥的性子我倒还了解些。他虽可怕,却仍然有死穴。”
我不解道,“死穴?”
秦殃指着我的鼻子,“你,便是他的死穴,就算你拿把刀把他杀了,他也无可奈何。”
我的心口一颤,只觉得内心一阵翻腾,不禁百感交集。我与秦殃随便闲聊了几句就准备回去了。待我离去后,秦殃闭目养神,不禁喃喃道,“二哥呀二哥,你这辈子恐怕注定要栽倒这女子的手里了罢。”
我一回到凤仪楼就瘫软在椅子上。我不得不承认,秦殃的出现令我震惊不已。他怎会是骊岚隐士的人?这段时间他都干些什么?我揉了揉太阳穴,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四儿贴心地给我送了些饮品来,我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盯着她,“四儿,你跟着我觉得委屈么?”
四儿一怔,不明所以道,“夫人说笑了,丫头怎会委屈?”
我拉她坐到我旁边,淡淡道,“真的不委屈?”
四儿狐疑地望着我,“夫人……你没事罢?”我暗自苦笑,突然灵光一闪,这四儿神似小凝,如果秦殃见到她,不知他作何感想?我摆了摆手,“你先下去罢,我没事。”待四儿退下后,我仰起头来,暗自思索。如果我让四儿与秦殃见上一面,会不会有意外的发展?我突然又想起了含羞草。对,我要养一盆含羞草,就现在,无倾那里有,他有种含羞草。
我这人还有一个大毛病,有时一想到某件事,我就要立刻去把它完成。于是我风火雷霆地去了无倾的住所,却被门口的铁甲李挡住。我皱了皱眉,调侃道,“你家公子又在闭关?”
铁甲李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公子正在会客,不便见夫人。”
我眯起眼来,会客?眼神一闪,突然若有所思道,“这样么?那我等会儿再来好了。”说着竟乖乖地走了。铁甲李狐疑地望着我远去的背影,甚是惊疑。
我一回到凤仪楼就叫杨姜派人盯梢。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无倾在会什么样的客人?更者,那次他咳血就已经很意外了。好好的一个人,若非重大疾病,又怎会咳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