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刚起床……)
一行人落座,姜五太太就拿着话极热络地说着,半点儿也不让姐妹俩觉得有什么不妥当,更不见半点儿冷场。贺千里便觉得这是一个七窍玲珑的人,一番谈话过后,姜五太太才提及安语珊的事情。
贺千里一听眼珠子一转,心想着自个儿要是做了安语珊的师父,那安豫尘总不能多想了,这就差了辈分。在现代这可能真不算什么,师生恋海了去了,可在希朝这个行不通。
这么个好事儿贺千里哪里会放过,本来安语珊这事儿安豫尘就提过,只是前段时间忙,所以才搁置下来,今天既然姜五太太旧事重提,那咱们就来个隆重的拜师礼。虽然贺千里也未必知道什么样的拜师礼才合规矩,但她身边不是有个全人工智能的NPC么——贺秋水姑娘
“我看安姑娘虽性子弱些,身体略显纤巧,但根骨不错、行动间也很轻灵。这样吧,要是五太太不嫌弃,就让安姑娘以后管我叫声师父。只当作是孩子戏,也不必太过较真。”
按贺千里的想法,大宅院儿里尽是精明人,这个姜五太太想必知道很多事情。比如安豫尘的种种动静,她却没想到安豫尘也是这大宅院里出来的,由此可见安豫尘平时树立形象还是有一定作用。从言谈间她也发现一些端倪,这才把事儿说出来。
“什么孩子戏,既然千里姑娘愿意,那自然得慎重一些,为师一日也致终生,既然千里姑娘开了这口,自然可行,若千里姑娘不得工夫这事便由我来操持。”姜五太太当然知道一些,她自然不会干涉,做为妾室嫡长子的事儿她如何能过问。
不过姜五太太也有自己的顾虑,她和安豫尘一道出来,若是安豫尘在这期间出得什么岔子,回头回京里肯定不会责备安豫尘,到时还不是她这“长辈”的错儿。
明眼人听明白事儿,贺千里这么一说,姜五太太别的没想,倒是想得明白,眼前这叫贺千里的小姑娘八成无意于安豫尘,这倒更让姜五太太另眼相看。
“那便劳烦五太太。”
事一落定浑身轻松,姜五太太说去准备饭食,就让安语珊和那叫红叶的丫头领着她们一块儿在园子里走走逛逛。
红叶领着她们往南侧去,那儿有一亩藕塘,这时正花红叶碧。
一路上安语珊总是拿小心翼翼的眼神时不时地打量着贺千里,贺千里当然知道,不过却并不出声询问。她觉得人既然有自己的主张,那就应该有把主张宣诸于口的勇气,安语珊要是叫她一声“师父”,她也想尽心尽力把人教好。
既然应下那她也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她是怕把人教得跟贺秋水一样啊
“姐……姐姐……”安语珊声音轻轻地叫道。
一旁跟着的红叶连忙附耳轻声说:“姑娘,该称师父才是。”
“不妨事儿,还没拜师呢,既然爱叫姐姐就叫着,未必得叫师父。”有师徒名分就行,她还真不介意人叫什么。
“师父。”安语珊又轻声地改口。
贺千里看着她,笑着轻声问道:“想说什么?”
“我……我……”
话还没说完脸先红了,这也就是个六七岁的小萝莉,脸红害羞或许也是正常的,未必人人都跟贺秋水一样没脸没皮。想着她又侧头看贺秋水,这妮子刚来的时候不也是羞怯温柔的么:“说吧,没事儿。”
她微微低头听着,但是安语珊半天儿也没把句完整话说出来,倒是贺秋水在一边忽然喊起来:“安豫尘。”
她们姐妹俩,一个一直管人叫安小哥,一个初一见面就连名带姓地叫着,安豫尘也早已习惯。
“千里姑娘,秋水姑娘,珊珊也在啊”安豫尘满脸带笑地迎上来,孩子一样的笑脸。
“安小哥。”
“哥……哥哥。”安语珊依旧是那么怯怯地叫着。
这样一来自然是四个人外加一丫头一小厮一块儿游园,快到藕塘边的时候,安语珊却忽然叫了一声:“师父。”
暗暗一拍掌,贺千里觉得这一声“师父”来得可真是时候,连忙应一声说道:“嗯,珊珊。”
“师父?”安豫尘疑惑地跟着一块儿叫了一声。
贺千里遂笑眯眯地点头说:“对啊,刚收了你妹子做徒弟,以后可不得叫师父么。唉呀,别这么看着我,虽然你也时常来切磋,但你不用叫,你比我还大几岁呢。”
她话一说完再去看安豫尘时,怎么都觉得这张平时看起来温和无害的脸有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劲儿,除此之外就是愕然与意外。
呃,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你……你……”安豫尘被她一堵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小小少年头回发现自己的世界里多了个让自己舒心安稳的小姑娘,本来是件很美好的事儿。
或许他原本准备做些什么,但是他明白自己没有随意选择的权利,生在高门就必然要放弃一些东西。得到一些,失去一些,人生本就是这样的。
一瞬间,安豫尘又像是领悟了些什么一般,睁大眼睛看着贺千里,眨几下眼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拽着贺千里就往一边的竹林里走去,那儿有一处小亭子。
“安豫尘,你抓着我姐做什么,姐……”贺秋水说着连忙就要追上去,却不料被一双小手拽住,贺秋水遂转头看着安语珊:“珊珊,你做什么。”
“不去,他们有话要说。”
再说被拽走的贺千里,一转弯她就反应过来甩开安豫尘的手:“安豫尘,你这是干什么。”
虽然她心里也知道人小少年可能是恼羞成怒,想要跟她单独好好谈谈,可是她真不觉得现在是谈话的好时机。而且安小少年一直是沉默着的,就算她经常对他的所有表示装傻充愣,他也一直无视并继续自我下去。
“你……你还问我这是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呢。”安小少年确实是恼怒了,他却不想想他一直没表明什么,行动是一回事,说是另一回事儿,不妨这世上就有不点透不明白的人。
就算贺千里不是这样的人,安小少年表现得这么明显,贺千里也觉得自己拒绝得够明显,本着你不说我就不说的态度,贺千里觉得认安语珊做徒弟是最明显的拒绝态度:“不是你说珊珊想跟着我学点儿东西吗,我这只是按你说的去做。”
“我也没跟你说做珊珊的师父啊”安豫尘气急地说道。
“这样也挺好的,你们大家族里的姑娘不是不能随便出门嘛,我这也是给珊珊找个由头出去多走走。平辈儿不好要求,要是师父那还不是由着我带哪儿是哪儿,你不是也说珊珊性子太怯懦,就是缺少历练么。”贺千里揉了揉自己的手,心中暗道:看不出来,力气还挺大
这一下,安豫尘说不出话来,怔在那儿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得整个胸臆间气血翻涌。内心底,他还存着些许希冀,或许他以后还可以争取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但是在他保存着这份希冀期待这么一个机会时,贺千里忽然就弄了这么一出,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
“随……随便你”
安小少年生气了,安小少年生气的结果就是大半个月没来找贺千里,每天送安语珊到贺家门口就调转车马回。其实压根不用他来送,可是不去又挠心,见了肯定又闹心,所以他只是送送并不进门。
从性格上来说,安小少年犹豫的态度会最终决定他以后的道路,性格决定命运,这话半点儿不错。
而有时候,越是得不到的,越容易发酵,安小少年在瞬间的起落里,在长时间的见与不见里,把自己的心酿成一坛微酸的酒,这酒会随着时间度数越来越高,估计谁来给个火星子就能烈火燎原。
“姐,你就由着他这样不去说点儿什么?”为此贺秋水特意问贺千里的态度。
贺千里还能有什么态度:“过段就好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但有时候时间也会酿成苦酒
这日里军营那边忽然派了个人来送信儿,说是贺沧海随军不日即回,贺千里倍加意外,她还以为这仗一年两年都打不完,怎么这就回了:“不是说今年战事重吗,怎么这时候还能从边关回来?”
“上个月打了一仗狠的,咱们赢了。”
当兵的是这么说的,后来贺千里才在市井的传闻里知道,这场战役有不少人受伤,那位豫亲王、靖远元帅也有伤在身,这是退到碣石镇养伤来的。而且最近镇上连连出了不少事儿,玉石矿枯竭,不少人削尖脑袋在搅风雨,靖远军退到碣石镇养伤也是为稳住镇上的局面。
“那这么说哥要回来了,太好喽”
“唉呀,没问问哥到底怎么样了,这么多人都受伤了,哥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放心啦,哥功夫那么好,怎么会受伤呀。”
“可是……如果不是负伤,哥新入军营,怎么能随军归乡?”
这倒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