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红白不见 第六章 我们是两种人

作者 : imhsgg8231

八月十三号,梅生和乔远两个人因为梅生的一次生病从医院出来两次,其行为N载难逢,足以被梅生载入其个人史册。

车上,梅生说,“今天是黑色星期五,我这人迷信,一逢着星期五是十三号的,我就点儿背。”

乔远从鼻子里和嗓子眼儿同时哼了一声,说“那是人家耶酥的恶梦,跟你哪沾边儿啊?哎,我有时候还特佩服你的想象力,老喜欢把两件压根儿不搭架的事情联系到一块儿去,而且还分析得什么似的,你这么个迷信得要命的女人,得几千年才能出一个啊。”

“什么叫想象啊?这是事实证明,今儿一大早不就把我给折腾到医院了吗?还不够倒霉啊。”

乔远又笑,扭头强调说,“这叫巧合,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地球挡在太阳和月亮中间的现象是天狗食月吧?巫祝娘娘?”

梅生捶了乔远一下,疼得他直龇牙,忿忿地说,“有你这样的女人吗?谋杀亲夫啊?”

梅生咯咯地笑,然后又突然止住笑,“不和你闹了,今天日子特殊,本姑娘我要严阵以待,直到今天准点儿结束。”说着抽出一本杂志脖子抖得跟弹簧似的在一边儿翻看,不再吱声。

乔远心里比较满意梅生现在的状态,所以也不再逗她,刚一安静下来脑子里就闪出一个人影儿,是郭珊。乔远无奈地笑了一下,怎么就想起她了呢?

很快到了梅生家楼下,梅生把家钥匙给了乔远,说让他先上楼,她说出去买点儿菜什么的,跟家做饭,乔远说,“别买了,我这儿内急,我从便利店买的吃的还有不少呢,进家咱随便吃点儿就成。”

梅生说不行,“随便吃?我好歹也是刚出院的人,营养的不能少。”

乔远一把拉着梅生的胳膊,“跟你说用不着,家里东西真够吃了。”然后不理梅生的抵死不从,硬是把她给拉上了三楼,梅生到家门口时候已经气呼呼的了,乔远看她,自己嘿嘿地笑,边笑边开门,嘴里还说着,“宝贝儿,别气,别气啊,进家了咱就能吃好吃的了。”

门开了,梅生甩开乔远的手,也不换鞋,跺着脚进了屋,乔远关了门站地上看她,梅生一坐沙发上,鼓着腮帮子说,“看什么看,姑女乃女乃今天点儿背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吧?这饭都不能吃啦?有天理没啦?”

乔远装出一副汉奸的表情,笑嘻嘻地过来,挨着梅生坐下,拉着梅生的手说,“我不是说我内急嘛?”梅生一扭头,“内急你倒是上厕所去呀。”吼完才发现乔远的笑容太煽情了,紧接着想起来乔远在车上说的要回家“收拾”她,梅生掰开乔远的手准备闪人,没想人家早就防着她这手儿了,一个反手把梅生揽腰抱起来就往卧室走,梅生哇哇大叫。梅生跟乔远在一起,觉得自己特想把新华字典重新编纂一下儿,他总是把一个词儿的意义篡改的,怎么说,恰如其份?反正她又改变了对一个名词“内急”的理解。

再一睁眼,刚才那已经是三个小时前的历史了。乔远还没醒,梅生也没动活,就侧身躺他身边儿看他,要说乔远还真不是靠脸吃饭的主,所以工作一直平稳但没什么大业绩,梅生总是说,他没心计,没野心,都快三十了,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活得盲目,也没说找个局长处长矿长的千金什么的,大有给他个官儿当他也当不住的潜质。但是说不清楚,自己跟他一块儿的时候,梅生觉得自己特得意,这大概就是被人们都快说烂了的那种感觉,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眼里出眼屎吧?梅生喜欢恶搞,你想,这既然大家是情人,难免看对方要比看别人时间长点儿,看的时候呢,眨眼的次数也肯定少点儿,要不然显不出诚意来。这么一来,眼球的局部环境变的干燥,眼睑部分就不得不分泌一些物质来平衡眼球的干燥环境,所以,这些分泌物分泌出来就必然形成眼屎。生物课到此结束。

想着当初上高中,乔远穿着一身公牛队的队服转到她那个班,她对乔远的第一印象就是,孱弱。他那时候瘦,特瘦。脸,苍白。梅生一直在深究自己会爱上乔远的原因,因为班主任在给乔远安排了教室里最后一排的座位后,跟他说了一句,这次转过来要好好学,不能辜负了你家长的苦心了,你看你妈为你忙的那样儿。乔远一直看着地皮,像是脚下有条沟,深沟,因为他看起来连眼皮都没张开。听班主任说完那些话,梅生就开始特着急地看着他,心里想你倒是答应啊,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啊,都快急死我了都。然后,她才见他点了点头,嗯了声。班主任扭头走了,乔远在座位儿上坐下,大家都正了正身子,继续上课。这事儿按说就算完了,十分钟后,梅生并不是故意神游太虚的时候,发现,乔远趴桌子上,睡了。

老天爷造两种人,一种,管你怎么死,不管你怎么活;另一种,管你怎么活,不管你怎么死。梅生觉得自已是前者,算命的老说她是少年愁苦,而立有成,六亲无靠,生佑独道。意思是只能靠自己,到老了就好了。但有很多次,梅生都以为,所有的人都能拉她一把。还有很多次,梅生也以为,她活不到老的时候。而乔远是后者,他每一步的生活好像都是给安排好了的,放心的上学,放心的毕业,放心的有了工作,他不需要把这个世界想得多纷呈,世界也不需要他能多色彩,他就像一根毛儿,落在老天爷的肉皮儿上,最多挨一把胡捋,落在衣服上了,那就更滋润了,和老天爷一块儿晒太阳。而梅生,是根小木棍儿,落在老天爷的衣服兜儿里,那正好拿来剔牙,她要是敢扎到人家肉里,那就只能挨扔。

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也许睡觉是对的,把时间都用来睡觉,今天就能快点过去吧。起风了,窗户玻璃让吹得咯噔咯噔的响着,梅生的思绪又被拉回了高中毕业的那年,梅生对于感情的所有意识形态,都是在乔远的影响下形成的。那是她和乔远所谓的感情的第一次停顿。不知道谁现实,乔远说,这没准儿到哪儿的学校去上学呢,咱们就别搞了,长痛不如短痛,况且说不准,你到了新的学校里,就找上比我更好的呢。梅生很感激他,认为,接下来,乔远说的一定会发生。没成想,上大学,两个人进的是同一所学校,在校的三年里,梅生整日以泪洗面,乔远追求自己心仪的女子未果,直到大学毕业的前一个月,两个人的孽缘才又重新发作。然后也没坚持多长时间,重生的爱继续夭折。

梅生知道一句话,若无杀伐绝断之天才,切不可给人当情人。她很爱这句话,不只一次把这话当礼物送给自己,那种拆了包装纸之后就扔掉的礼物,她就是想满足自己。虽然乔远此刻就睡在她旁边儿,但她依然是像每次见到他的第一直觉那样,心里就俩字儿:可惜。又半个小时过去了,这乔远也该醒了吧?

梅生这么想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开口问她了,“你想什么哪?这么入迷?”

梅生抬头,一个灿烂的笑,“我饿了。刚才都饿弥留了我。”

乔远像母鸡护小鸡儿似的,把梅生的脸拿胳膊揽着放在胸前那么包着,“行,饿了,咱就吃,我看吃什么,袋子里有……我想想啊,除了早上做出来咱没吃上的方便面和火腿,松花蛋,其他的都有。”

“罐头,我想吃罐头,黄桃的。”梅生仰着头问。

“哟,那没有。”乔远也窝着脑袋看梅生。

“那你还说什么都有?”梅生一挑眉。

“我这不是,这不是怕买上罐头了,你像昨天扔饮料是的又给扔了嘛。”

“你大爷的,我又不是不分情况,那罐头能扔出碳酸气饮料那效果嘛,你真逗。”

“感情你计划好了哒?”乔远一脸的大彻大悟。

“那倒没有,我是说我再撒气,也得心疼你不是?”

乔远嘴一弯,“呵,没看出来,我以为你扈三娘呢,没成想还有林黛玉的品质啊,不多见。”

“行了吧!不跟你贫,我真饿了,饿得这会儿虚着呢。你穿衣服下楼买点儿吧,你那袋子里肯定没什么好吃的,回头我都给你扔了。”

“别介呀,你积点儿德行吗?怎么动不动就扔啊?纳斯达克和道琼斯都是让你们这样儿的女人给搞上去的吧?”

“谁?你说谁?唱歌儿的?有惠特尼休斯顿唱的好没?是新秀吧?我怎么没听说过?”

乔远白眼一翻,做挺尸状。

梅生实在怒了,“乔远!姑女乃女乃我饿了,你装死?我废了你,”说着双手掐住乔远的脖子,膝盖顶着他的肚子,欲贴身肉搏。

一局制,梅生胜。乔远求饶地喊,“老佛爷饶命,罐头的没有,娃哈哈八宝粥的,五罐的干活。”

乔远还没捣腾上气儿呢,怀里的小人儿就赤溜一声往厨房钻去了,乔远看着果奔出去的梅生,在床上摆着一个睡佛的姿势,摇了摇头,心里叹口气说,“妖精啊,妖精。”起身穿衣服的当儿,听着厨房里“铛”“嚓”“啪”三声,乔远知道,出状况了,忙问外头,“怎么啦。”问的时候,梅生已经跑回来,“咕咚”一声跪床边儿,低着头说,“求皇上饶命,奴婢一不小心把八宝粥掉厨台上,把上边儿的玻璃板,砸了。”

乔远一听,先琢磨,他们俩这是什么关系这都是?然后又忙扶着梅生肩膀往她身上看,还问,“没事吧?”

梅生把头低得更低,说,“回主子,玻璃板裂了道缝,奴婢没敢细看,怕是,两半儿了。”

乔远一副所答非所问的表情,“我是问你,没砸着你脚划着肉什么的吧?”

梅生说那倒是没有的。马上又抓着乔远,低声说,“但是,怕回头房东收房租时候看见了,不又得说三道四的吗?”

“多大个事儿啊?回头量个尺寸,我跟单位那些个塑钢窗上划一块儿回来给你摆上,不就成了嘛?”

梅生一点头,“唉,那就这么着吧,小的谢主隆恩啦。”说着又一溜烟儿小跑着出去了。

乔远本来挺得意的,梅生高兴他就高兴,但是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自己继续穿衣服,突然一声吼,“苏梅生,你怎么净光着乱跑啊?回来穿衣服!”那边儿半天没动静,他一细听,只听见梅生坐客厅沙发里吃的“吧嗒吧嗒”的。乔远只好继续穿衣服继续说,“妖精啊,妖精。”

乔远刚穿好衣服,床头柜儿上的手机响了,他探着头往客厅里看了一眼,梅生也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出声坐在那继续低头吃着,乔远接电话,“妈,又什么事儿啊?”

电话那头的乔妈乐呵呵地说,“妈把小郭叫家吃饭啦,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小郭说今天就没见着你上班儿,你这一天都干什么哪?”

听着乔妈说话的当儿,乔远一只手拿起烟盒掏出根儿烟,把烟叨嘴里扔下烟盒儿,又拿起打火机点着,吐了个烟圈儿。说,“妈,我不回去行不行,我这真忙。跟朋友弄点儿事儿。朋友外母娘病了,家里又说要搬家,我这不一直跟忙着呢吗?”

“什么外母娘病啦?我告诉儿你说,你这臭小子一天到晚不着家,甭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边儿干什么哪。老老实实儿的,给我回来,别让我说难听的啊。”

乔远突然一烦,“我说妈您怎么……”正要说什么呢,却听电话里边传来郭珊的声音,“阿姨,乔远说的是真的,我二舅妈病着,乔远不是林正的哥们儿吗?我说我今天早上在医院看见他了呢。”

乔远心里一惊,怪不得早上莫名其妙脑子里闪了郭珊的影子,原来是真见着了。但是在医院什么地方见着的呢?她又看没看见自己跟梅生?她跟林正什么关系?怎么林正外母娘就成了她二舅妈了呢?乔远脑子里快速转着,对乔妈说了句,“妈,电话费钱,回家再说吧。”

挂了电话,乔远拿起外套,把手机和烟装外套兜儿里,出了卧室,走客厅里,发现梅生已经不吃了,乔远边穿鞋边说,“梅生,我妈又叫我回去,说是我姥爷让电炉子给烫着了,一身的泡,我得送医院去呢。你先跟家吃点儿,晚点儿回来,我给买俩炒菜,等我吃饭的,啊。”说完扭头开门儿要走,发现身后梅生没动静,又回头去看。

见梅生站在身后,腮帮子鼓了几下,静静地那么地说,“乔远,你家每天风云突变得跟真事儿是的,”梅生停了一下,又像鼓起勇气似的说,“你把我这儿当窑子了吧?怎么连着两回了你都是刚提起裤子就走呢?姑女乃女乃不便宜,一回三千,把钱撂下你再滚蛋。”说完把头扭一边儿,完全不理会自己还跟地上一丝不挂地站着。

乔远回过身,皱着眉,“怎么说话呢?苏梅生你能不能不这样啊?你知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有多伤人啊?你一定要嘴上带着刀吗?把自己剌了,血还得溅别人身上吗?啊?”

梅生没说话,头又扭到一边儿,但是腮帮子依然鼓着。乔远无奈地抿了抿嘴,放低了声音又说,“我不是不想跟你呆着,可是家里真有事儿,我这也两天一夜没在家落过脚了我。我回去看一眼,再回来跟你腻着,成吗?”

“行啊,”梅生说。

乔远看梅生缓过劲儿来了,赶紧又说,“那你先跟家吃点儿,我估计用不了两小时我就折回来了。你也进屋套件衣服,别着了凉,回头又该难受了啊。”说着转身出门儿下楼。

刚下了没几个台阶呢,就听见梅生压着门缝儿说,“乔远,一会儿,你就别过来了。”梅生那声音听着有点儿哭腔哭调的意思,忍了忍,梅生继续说,“明天我自己找人换玻璃板,我找房东

,搬家。”最后俩字儿,乔远都快听不见了,门也悄声无息地就关上了,楼道里的光亮在门缝儿合上的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乔远怔在原地,沉默了有那么一两分钟,然后突然像暴发了是的,一拳头抡在楼道扶梯的把手上,全是生铁管做的楼梯把手立刻传来“空空”的声音。然后他拨开外套两边儿的衣襟,把两手卡腰上,面对着楼道的一面墙,就那么站着,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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