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重庆知府邵大庸和城守副将刘平两人计划了一场伏击,目标就是明军的前锋,当阿铁从涪陵城领军出来后,早就有探马将情况报给了邵大庸和刘平,于是由刘平领军两万,在距离重庆城五十里的铜锣峡下设埋伏,待阿铁所部明军进入伏击圈后,将其包围。
阿铁率军死战不退,最后四千多从湘西走出来的汉子全部战死,无一投降,阿铁也被清军用弓箭射死。
等到天黑之后,姚大榜才率军姗姗而来,但是他见到的是满地的尸体,有明军的,但更多的是清军的。此战,清军兵力多出明军将近五倍,但是却付出战死五千,负伤四千的代价,几乎战损了一半。
当阿铁的尸体被找到后,送到了姚大榜的面前。王夫之得知消息后,也从后队赶来,当他见到躺在地上的阿铁,脸色立刻变得铁青色,对姚大榜视为不见,径直走向阿铁。等查看一番后,确信阿铁已经身亡,这才对身后的人说话。
王夫之说道:“你们把阿铁将军的尸体抬回涪陵,找到最好的寿材将他装殓,然后派专人乘船将他送回湘西,湘西人的风俗是死后归葬,一定要将阿铁将军送回湘西,快去办!”
说完这些,王夫之也不搭理姚大榜,转身向后队走去,仿佛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一样。
为什么让王夫之如此恼火?
原来,姚大榜率领主力出涪陵以后,走了一段时间,却突然下令停止前进,姚大榜和他的几十个卫兵感觉肚子痛的厉害,认为是早晨吃错了东西,故此才月复痛难忍。主帅病了,全军只好停下,就地休息,军中郎中也赶来诊治,好一顿忙活,又吃了些药丸之后,姚大榜才感觉好一点,但是却不能骑马了,只能坐轿。
姚大榜坐上轿子,又不能颠簸,抬轿的人只能慢行,行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又走了两个时辰后,姚大榜感觉肚子不疼了,这才下轿,重新上马,恢复了原来的行军速度。等待赶到铜锣峡,清军早就撤走,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战死的官兵,不要掩埋,就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姚大榜将手下将官全部找来,又亲自去请王夫之,然后就在铜锣峡的山外,召开了会议。
王夫之一言不发,姚大榜也是神色黯淡,胡媚娘先说道:“不能让阿铁兄弟白死,让我带人去追?”
姚大榜摆下手,说道:“这里好像距离重庆城只有五十余里,恐怕清军早就逃回城里了,追是追不上,哎,都怨本帅啊,不让阿铁做先锋就好了!”
朱小昌接话道:“是呀,我就不信清军这么能打仗,将阿铁他们包围的死死的?一个送信的都没跑出来?就是阿铁太固执了,要和清军死拼,看看全军覆没了!”
“住嘴!”姚大榜喝道,吓得朱小昌立刻将嘴闭上了。
“此次失利,本帅也有错,是本帅用人不当,还有途中耽误了时间,本帅会上报朝廷,请求皇帝陛下降罪,在此之前,本帅要为阿铁兄弟报仇,攻下重庆,将罪魁祸首扒皮削骨!”姚大榜厉声道。
雷神、胡媚娘、朱小昌和其他几个将官一起躬身喊道:“谨遵帅令,为阿铁兄弟报仇!”
姚大榜转向一言不发的王夫之,和颜悦色地问道:“王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王夫之也不抬头,直接说道:“姚江军心里有数,还来问我作甚?”
“呵呵,本帅是粗人,出谋划策可是漏洞百出,还得王大人帮衬本帅啊!”姚大榜如此说道。
王夫之乃是永历钦命的“湘西特别军团监军”,官拜内阁大学士,可不是姚大榜的“参军”,虽然低于姚大榜的公爵,但是具有超然的地位,他代表的是大明皇帝陛下。可是姚大榜把王夫之当做自己的参军,竟然说“帮衬”二字,态度就非常傲慢了。
不过王夫之没有生气,竟然了恢复以往的气度,抬头对姚大榜笑笑,说道:“分内之事而已。”
姚大榜向王夫之点头示意,而后说道:“阿铁兄弟的仇不能不报,下面诸位听本帅军令!”
除了王夫之外,雷神等人纷纷躬身,高声道:“谨遵帅令!”
“胡将军!”姚大榜开始点将。
这个“胡将军”指的是胡媚娘,大明军中唯一的女将军,故此姚大榜和军中其他人将其称呼为“胡将军”。
胡媚娘听到点了她的名字,赶紧转身面向姚大榜,躬身道:“末将在!”
姚大榜说道:“胡将军,你领本部人马先行,一定要谨慎行事,注意不要中了清军的埋伏!”
胡媚娘躬身称是。
然后姚大榜又对朱小昌说道:“朱小昌!”
“末将在!”朱小昌赶紧应声。
“你部紧跟在胡将军部五里之处,随时准备接应,明白吗?”姚大榜吩咐道。
“末将明白!”朱小昌答应后,回到原来的位置。
“雷神,你部担任后卫。”姚大榜说道。
“末将得令!”雷声答道。
“其余诸位将官,随本帅前进,注意警戒四周,不得违反军令,听明白了吗?”姚大榜高声说道。
“谨遵大帅军令!”众人一起高声道。
命令传达下去后,胡媚娘率领本部六千多官兵先行,朱小昌的三千多人马在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而姚大榜则与大队人马随后跟进。
铜锣峡距离重庆城五十余里,因为明军缓缓而行,所以半天之后才抵达重庆城外三里的地方,不能再前进了,因为前边有一条大江拦住了去路。于是胡媚娘下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息,等待后队主力赶来。
接着胡媚娘派人去四周寻找当地的百姓,想要问清这里的地名,却发现此处十里之内,百姓都跑光了,好不容易从一块残破的石碑上得知此地叫做龙溪,而前边那条大江,胡媚娘早就从地图上知道,叫做嘉陵江。
重庆城就在嘉陵江的西岸,但是东岸的船只早就被清军弄走,到达江岸的明军只能望江兴叹。
胡媚娘和随后赶到的朱小昌商议后,决定就地扎营,等待主力明军赶到此地,请示姚大榜,再作打算。于是明军就在这个叫做龙溪的地方开始扎营,在此地以北五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树林,可以直接从那里伐取木材,搭建营帐。
等待姚大榜率领湘西军团主力赶到龙溪,一座长宽四里的大营已经初见雏形,四个角还有敌,可以随时观察四周的动静,围墙还没建好,不过也不缺木头,估计用上两三天便能建好。
朱小昌可没有这个本领,这全是胡媚娘一人的功劳。别看胡媚娘名字起得艳丽,而且还是强盗土匪出身,但她曾经可是名门大家闺秀,自幼读书写字,最喜欢读的是百家兵法,只因父亲遭了诬陷,家破人亡之后,才做了强盗。现在从军做了明军的将军,行军打仗颇有穆桂英的风范,这也是为什么姚大榜器重她的原因之一。
姚大榜入住中军大帐,王夫之的营帐就在中军的右边,帐内也是床、桌、椅等一应俱全,甚至还给他准备了一个小书橱,可见胡媚娘的细心。
吃过晚饭后,姚大榜、王夫之等军中主官来到嘉陵江边,望着湍急的江水,江对岸星火点点,好像有人影晃动,肯定是清军的巡逻队在巡视,看来对岸的守卫非常严密,清军是不准备让明军轻易就过江的。
这时姚大榜说道:“万岁爷在武昌的时候,说第二军团正准备围攻昆明,消灭了吴三桂后,就会折向北方,进入四川,直取成都,不知道现在黑爵爷他们得手了吗?”
王夫之知道姚大榜的话中所指,还不是担心攻取四川的首功被黑山他们得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重庆古称渝州,乃是四川的东大门,易守难攻,现在前有江水独挡,总不能飞过去?
“此地应该有桥梁才是,不然当地百姓如何来往啊?”王夫之说道。
胡媚娘接话道:“回禀王大人,此地确实有两座桥梁,都是钢索连通两岸,上边再铺上木板,都在上游两里和五里的地方,那里江面比较狭窄,可是我们抵达时,清军早就将木板拆掉,钢索锯断,将那两座桥毁掉了。”
王夫之点点头,说道:“嗯,只要还有钢索就好办,我们可以先派人过江,然后将铁索拉过来,将桥重新修好,然后大军就可以过江了。”
姚大榜说道:“不错,本帅也正有此意,可是江对岸清军防守严密,东岸也没有船只,我们怎么过江呢?”
“这好办,也难办,木头有的是,可以扎成木筏,从上游横渡嘉陵江,然后夺取对岸的桥头,再将铁索用木筏拉到东岸,将断处连接上,不就成了吗?只是江对岸的清军肯定会极力阻挡,派谁去合适呢?”王夫之说道。
姚大榜看向了周围的人,吓得朱小昌后退了两步,让姚大榜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他看向了雷神,说道:“雷神,你可愿意走一趟?”
雷神想也不想,低头说道:“末将愿往!”
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雷神领着两百个精选的死士,扛着连夜造好的木筏,向嘉陵江上游走去,到了距离明军大营十里的地方,准备将木筏放下,就要渡江。
这二百死士中有五十人是新训练出来的火枪手,背着新式火枪,腰上还插着一枚长柄手榴弹,不过手榴弹和火药都用牛皮纸包好,以防浸水受潮,因为手榴弹太重,所以只能带一颗;另外一百五十人用的都是朴刀,刀身插在背后的腰带里,长短合适不碍事。
此时江面上雾气腾腾,难以看清二十步之外的情景,在雷神的命令之下,将木筏小心地放到江里,然后依次上了木筏,每个木筏上坐十个人,再慢慢的用竹竿向江中划去。
嘉陵江水流湍急,江水滔滔,别说是小木筏,就是大船都不好操弄,木筏很容易在江中被激浪打翻,而且木筏只能依靠人力划动,在急流之中,会随江水漂流出很远,这也是必须要在上游十里处横渡的原因。
好在现在是中秋时节,嘉陵江到了枯水期,江水较以往要小一些,即使如此,雷神他们也付出了倾覆两只木筏,冲走一只木筏的代价,才在距离横渡点六里的地方登上了西岸。
这里也有清军把守,当他们看到明军上岸,急忙向后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明军来啦——”
雷神也不追逃跑的清军,而是命人抬起了三只木筏,向上游跑去,这里距离第二座铁索桥只有一里的距离,当然要舍远求近了。
等雷神他们抵达铁索桥,很快就找到了断索,然后三只木筏重新下水,每只木筏上有六个人,他们将所有铁锁链用绳索连接起来,分别固定在三个木筏上,先划走一只木筏,等抵达对岸,才能划出第二只木筏,以防铁索搅在一起。如果木筏被江水冲走,当铁索不够长的时候,可以将绳子放出去,这些绳子足有百丈之长,应该抵达东岸了,即使失败,也可以再来一次。
第一只木筏很顺利就抵达了西岸,当第二只木筏划离江岸不久,忽然西面出现了大批的清军,足有五六千之多,向桥头扑来。
“杀啊,把他们都赶到嘉陵江里,淹死他们——”清军嗷嗷叫着。
雷神知道自己人少,根本没有力敌的可能,只能拖延时间,好让三只木筏全都过江,然后将铁索桥修好,大军才能过江。所以雷神将剩下的一百五十来人,就在桥头,围成了一个半圆形,严阵以待。
此时火枪手们赶紧将包裹弹药的牛皮纸去掉,将火枪的弹药装好,手榴弹也准备好,片刻之后,清军即跑到了距离桥头百步远的地方。
雷神大喝道:“开火!”接着,四十余杆火枪一起喷发出火焰,“噼噼啪啪”,迎头冲来的清军立刻扑倒了一片,但是清军人数众多,后边人很快就踩着脚下的尸体,继续向明军杀来。
“手榴弹,准备,扔!”雷神下了第二个命令,四十余颗手榴弹冒着黑烟就向清军飞去,落到地上,片刻后“轰”的一声巨响,横扫周围的所有清军,卷起的巨大浓烟,让人根本看不清楚烟雾中还存在什么。
好长时间过后,黑烟慢慢散去,雷神看到对面五十步开外的地方,数千清军都趴在了地上,正抬头向这边观望,而最前边则是满地的死尸,难以计数。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都起来,娘~的,给老子冲,他们就一百来人,怕娘甚啊!”
清军呼啦啦全都爬起来,又向桥头这边冲来。明军火枪手只带了五十枚手榴弹,渡江的时候有几个火枪手失足落到江中,只有四十来个火枪手来到了这里。现在手榴弹用光了,五十步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再给火枪装弹,雷神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他大喊道:“火枪手退进去装弹,其他人跟我杀——”
雷神率先冲向了清军,随后百余名死士也冲杀过去,想要为火枪手装弹争取时间。
就在这时,“咻,刺啦——”十余个巨大的炮弹划过雷神的头顶,向清兵人群中落去。“轰——轰”每颗炮弹下来,砸到地上,都要带走周围十来个人的性命,不是被砸死,就是被溅起的飞石射死,因为清兵都拥挤在一起,根本躲不开炮弹。
“娘呀,明军有大炮——”清军的事情立刻瓦解了,不少清军转头就跑。
可是不论红夷大炮,还是火枪,都需要一段时间装弹,等一轮炮击结束之后,清军中的将官好像明白过来,急忙大喊:“不许跑,明军要夺桥,把他们都杀死,不然明军就要渡江啦!”
清兵们看到炮弹不再飞来,于是又重新爬起来,向雷神这边扑去。这个时候,火枪手已经装弹完毕,纷纷举枪,又对扑来的清军进行了一轮射击,可是清军黑压压地将他们包围在桥头,身后就是嘉陵江,很快雷神就和清军厮杀在一起。
这次雷神并没有带自己的大铁锤,而是用了一把鬼头刀,他抡开大刀,接连劈死了五个清兵,将清军稍稍逼退几步,这才转头大喊:“把最后一个木筏也放进水里,快走!”喊完,纵身向清军扑去,用大刀又劈开了一个清兵的脑袋。
“你们怎么那么笨啊!弓箭手呢?射死他们——”清军将官大喊。
和雷神他们交战的清军赶紧后退,将距离拉开,然后从清军的后边跑来上千的弓箭手,站成一排,就准备拉弓射箭。
突然明军的第二轮炮击到了,又是十余颗“开花弹”,用生铁铸成,落地铁片四溅,几颗炮弹正好落在清军弓箭手中,将几十个弓箭手连同他们的弓箭一起带上了半空。
雷神知道,如果拉开距离,让弓箭手有机会放箭,那么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里,雷神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冲!”然后趁着清军被炸得迷迷糊糊,就带人冲进弓箭手阵中,面对没有多少防御力的弓箭手,左右抡刀,上下翻飞,直砍的是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娘呀,跑啊,他不是人啊——”清军吓得转头就跑。
这个时候,火枪手的第三轮射击也开始了,又将三十几个清兵射倒,而后扔掉了火枪,捡起地上丢弃的兵器,也冲向了清军。
就在雷神在对岸厮杀的时候,两只木筏已经过江,将铁索交给等在江边的明军,然后有人用铁链重新将铁索接在桥东头,过了一会儿,第三只木筏也到了,很快铁索全部被接好,明军就开始往铁索上铺设木板。
姚大榜此时就站在东岸的一处高地上,远远地望着西岸,他的身边就是十五门红夷大炮,炮手们正忙忙碌碌地装填弹药,准备再次发射。
“哼,你们以为本帅渡不过嘉陵江吗?一群不知所谓的废物!”姚大榜自言自语道,很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