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淞城经过了三天炮战,南外城的城墙已经被毁,靠近南城墙的民宅也变成了残垣断壁,好在钱三海及时下令,将守卫南城的军队和南城的百姓撤到北城,这才减少了伤亡,不过在英军大炮的轰击下,南城一片狼藉,百姓的家却毁了。
家园已不复存在,城里的守军和百姓恨死了海上的红毛鬼,却只能望洋兴叹,此时明军还没有一支像样的水军,难以和拥有十余艘战船的红毛叫板。
在红毛鬼的“激励”下,大明造船厂的工匠们却鼓足了干劲,日夜加班建造战船,半个月之内,竟然造出五艘“平头船”,其中一艘尺寸更大,以“三桅帆船”为模板,长度超过了十五丈,造成了名符其实的“船”。
明军不能到海上和红毛鬼决战,而红毛鬼也不敢登陆,唯恐有去无回。就在炮战的当天,英军船队派出一小队英军乘坐小船,趁着夜色,向崇明北岛靠近,想要从那里上岸。在登岛的时候,就被当地的百姓发现,急忙禀报了当地的大明驻军。崇明守将急令一千明军出营,在一个小村外将英军围住,一场围歼战之后,除了少数突围而逃,大部分英军都被歼灭,而且还俘获了很多水桶。
这个消息由崇明岛的明军禀报给了钱三海,当钱三海得知此事后,马上就猜到英军船队已经出现缺水的情况,不然他们也不会贸然登陆,还要带着水桶,肯定是饥渴难耐。当然大海上是不缺水的,惟独缺少淡水,没有淡水,就得被渴死,因为海水是不能喝的。
既然英军缺水,那么只要守住海岸线,不让英军轻易上岸得到淡水,那么英军就会不战自溃,最终的胜利必然是属于明军的。
想到这些以后,钱三海马上下令在海岸边加派哨兵,严防英军登陆,如果发现英军驾船登陆,便要集中兵力攻之,消灭他们取水的军队,要让他们全都渴死在海上。
又过了一天,去往南京的东印度公司特使乔亨利回到吴淞城,钱三海也不想见他,让人径直将其送到城南码头,那里早就有一艘红毛人的小船。乔亨利上了小船后,小船驶向了外海,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下午的时候,钱三海亲自去了一趟南外城,登上废弃的南城墙,放眼外海,除了深蓝色海水之外,空旷无垠,海面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船只。
英军的船队离开了吗?钱三海不敢确定,因为上午,东印度公司使者还坐船出海回到红毛人的船队,现在怎么一艘红毛人战船都看不到。于是他下令派出两只小船悄悄出海,往乔亨利消失的方向,到外海去寻找英军船队,找到或者找不到,都要在天黑之前返回吴淞。
派出探子后,钱三海回到北城的府衙,又处置了一些军务,静待探子回来禀报英军船队的动向。可是等到了傍晚,探子也没有回来,让钱三海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心想:难道两艘船都出事了?
就在这时,有侍卫刚将晚饭端上来,钱三海准备用饭的时候,忽然有侍卫进屋禀报,有客来访,并且自称是钱三海的一个故人。
钱三海很奇怪,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访,而且还自称是自己的“故人”,可在吴淞,自己的“故人”可不多,此人是谁?想要干嘛?
想一想后,觉得见见也无妨,再说这里是知府衙门,有重兵把守,难道还有刺客敢行刺不成?于是钱三海让人去请那个人进来,自己就在正堂一边喝茶,一边等着。
不久,侍卫领着一个矮瘦的小老头走进来,钱三海上下打量一番,此人穿着短衣襟,就像一个跑堂的,而且自己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他。
钱三海有些不悦,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此人,而他自称“故人”,难道他是来诓骗自己的?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本官可不认识你!”钱三海厉声问道。
那人也不着急,笑呵呵地答道:“回大老爷,我只是一个送信的,哪里识得大老爷尊颜!”
“哦?谁让你来送信,那人是谁?”钱三海又问道。
“回大老爷,那人我也不认识,只是给我十两银子,让我把信送给您,至于是谁,他说等您看过信后,就晓得了。”小老头如此答道。
“好,你把信拿来我看!”钱三海挥下手。
接着小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刚要双手捧给钱三海,却被旁边的卫士制止,而是由卫士接过他手里的信件,再交给钱三海。
钱三海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看了一眼,发现只有寥寥几句话,却让他冷汗都下来。
信上写道:“走私事泄,请于酉时,城西黄浦,破庙小林,相见,不往,自负!”
钱三海明白信中的内容,有人抓到了自己的把柄,借此要挟自己,而且此人想要见自己,那么自己到底去不去见那个人呢?
其实信上所说“走私”一事,确有其事,按照大明律例,走私是要判处死刑的,而且如果有官员参与其中,则罪加一等,不然钱三海也不会怕得要命。
就在两个月前,钱三海刚做上吴淞总兵之位,就有以前的“草莽朋友”来找他,要与他合伙做买卖,这买卖就是“走私生意”。
年初,大明皇帝下旨开放海禁,在奉贤设置通商口岸,允许与海外做生意,同时为了征税,便在奉贤城外港口设立了“海关”,对过往货物进行征税。
因为征税,就使商人们的利润减少了不少,虽然大头还是他们的,但是只要有利可图,总有人会铤而走险,将其带出华夏。还有一些商品是禁止出口的,比如金子,就因为金银的对比关系,华夏的金价始终低于欧洲各国,于是就有不法商人私夹金子带出华夏,卖给欧洲来的商人,以换取其中的差价。
主要还是为了偷逃税款,而且“奉贤海关”是新近才设立的,人员不齐,偌大的长江口根本没法看住,所以只能联合驻守吴淞的大明军队,一起稽查走私。
钱三海初到吴淞,确实也派出几次军队清剿走私,将走私商人的财路堵死。这些商人们聚到一起,商议对策,最后想出办法,就是设法拉拢钱三海下水,让其为他们所用。恰好其中一个走私商人正是钱三海当年在绿林行走时的朋友,就由他出面,带着五万两银子的银票去见钱三海,请求他网开一面。
本来钱三海不是见钱眼开之辈,但他的儿子却是一个不肖子,在南京到处惹是生非,耗用无度,而他的老婆却非常溺爱这个儿子,任其胡作非为,于是那个不肖子强抢人家的宅院,屡次喝花酒不给钱,殴伤人命,甚至进了应天府的“黑名单”。
但是钱三海十分惧内,在老婆和儿子的逼迫之下,为了不让儿子继续抢人家的东西,只有任他乱花,可是他的俸禄哪够挥霍的。
无可奈何之下,钱三海只好接受了这个朋友的银票,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凡是想少交税银的都来找他“孝敬”,一来二去,明军不再检查长江口的走私船只,使海关如同虚设。
直到十天前,红毛人来了,封锁了海面,走私也就戛然而止了,钱三海以为只要红毛人再停留几天,等他们撤走后,朝廷也该调他回京了,如此一来,以前的事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了。
可是现在有人找上门来了,并且拿此事来要挟自己,钱三海心里好不气闷,当年无论是在江湖中,还是为官一方,还没有敢威胁自己,此人到底是谁?一定要查清楚。
最后钱三海决定走一遭,为了不引起此人的警觉,他先派出一千人偷偷赶往城西黄浦,隐藏了起来,然后自己才带着四个侍卫乔装出城,省得引起别人的误会。
黄浦城西有一座小土地庙,只有两间屋子,供奉的是吴淞当地的土地爷,小庙的背后是一片小树林,黑天之后,这里很是幽静。
钱三海与四个侍卫一起走进了树林,往里走了上百步后,忽然阴影中有人说话了。
“钱大人,请把侍卫留下,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你想见的人就在里边不远。”
钱三海想了想,让侍卫留下,同时暗中给侍卫一个手势,让他们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如果有异动,立刻喊叫,让外边的大队人马,将此地包围,而后再杀进来,解救自己。
接着钱三海走向了林子深处,又走了两百多步,终于来到了林子深处,不远处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
“钱大人一向可好?”那人开口问道。
钱三海一听,这个声音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于是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呵呵,钱大人,我的声音,你都听出来了?”那人向钱三海走过来。
等那人走近,钱三海看清楚了面容,大吃一惊,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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