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亨利先生从“狗洞”爬进吴淞城,在府衙见到吴淞总兵钱三海,将他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因为涉及到大明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关系,钱三海不敢自专,而且乔亨利也有意想要去南京觐见大明皇帝,于是钱三海派人护送他们由官路赶往南京。
这已经是乔亨利第二次来南京,上一次乔亨利作为东印度公司住澳门商务代表来到南京觐见永历,目的是进行试探,不过却一无所获,只好铩羽而归。这一次,乔亨利当然也是带着目的而来,陪同他的两个英军军官,地位也不低,分别是一个上校和一个少校,代表的英军军方。
再次来到南京城,乔亨利有种别样的感觉,好像南京城内更加繁华了,人流涌动、熙熙攘攘的大街,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呈列在街道两旁的商铺中,在欧洲只能是贵族才能穿的绫罗绸缎,在南京城内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穿着由绸缎做成的衣衫。
还有很多年轻的女子结伴而行,身着五颜六色的彩衣,举着花伞,流连着街道两旁的商品,当经过乔亨利等人身边的时候,乔亨利三人立刻闻到了一股异香,绝不同于欧洲女人的那种腥膻之味,如同一阵香风刮过,沁人心脾。
乔亨利还好,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是两个英军军官,眼珠子快掉出来了,嘴巴子上挂着口水,不时的用手帕擦拭,不久以后就连手帕都已是湿漉漉的。
看护乔亨利的明军故意在入城的时候,没有让乔亨利三人骑马,更没有让他们乘轿,而是让他们走路进城,当走到了午门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走一路,看一路,乔亨利和两个英军军官都不觉得饿,不过他们还是来晚了,此时午门已闭,大明皇帝不可能在傍晚的时候接见外国来使,更不用说他们三个,都不能代表英国,而只是一个公司的代表而已。
这三位只好又回转正阳门,在正阳门内门之侧,有一座驿馆,专门招待各国来使,规模很大。
在回去的路上,此时的南京更加热闹,因为是傍晚,大街两旁的酒茶肆中已经是坐席客满,店小二不断地吆喝,食客们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好不热闹。就是小吃摊也被围住,一笼笼的大肉包子,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出锅了,还有各种山南海北的地方小吃,烹的、炸的、煮的、煎的、蒸的,面食、米饭、荤的、素的,无所不有。
看到这些,乔亨利等三位红毛走了半天路,本来忘记了,并不饿,但是饭食的香气勾人,这三位的肚子马上就“咕咕”叫了起来。
于是乔亨利对看护他们的明军军官说道:“这位先生,走了很长的路了,我们有些饿了,请允许我们买些吃的,填饱肚子,可以吗?”
看到乔亨利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位军官说道:“哦,咱们就快要到驿馆了,那里已经准备了晚宴,并且有礼部的官员陪二位用餐,此时咱们在这里用餐,可能会引起误会,所以请三位再忍耐一会儿!”
听到对方彬彬有礼的话,乔亨利连忙点头,也是觉得必须要尊重礼仪,于是将明军军官的话翻译给那两个英军军官听,在得到他们的同意后,三人继续跟随护送的明军向正阳门走去。
当走到正阳门内门外的驿馆时候,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乔亨利等三个红毛已经是饥肠辘辘,不过那个明军军官确实兑现了自己刚才的话,两个礼部官员正等在驿馆门口。
双方见面一阵寒暄,原来上次乔亨利来南京,就是其中一位礼部官员接见的。这位礼部官员叫做李茂青,乃是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另一个叫做商御,是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
面对大明官员的热情,乔亨利很是高兴,就是那两位英军军官也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两国现在是敌对状态,如果换在别国,恐怕他们三个遭受的绝不会只是冷遇了,甚至性命都可能堪忧。
李茂青对乔亨利说道:“欢迎乔亨利先生再次出使我们大明,想来一路风尘,各位已经饿了,本官奉命接待你们,已经在驿馆内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各位请——”
乔亨利对李茂青鞠了一躬,然后说道:“感谢李大人热情款待,大明素来都是礼仪之邦,今日又一次有幸来到大明国都,三生有幸啊!”
李茂青“呵呵”一笑,接着伸手请道:“以后咱们还要多多亲近,三位快快请进!”
“对,对,咱们是朋友,呵呵”说着,乔亨利与李茂青一起走进驿馆,其他人跟在身后。
果然在驿馆大堂里,已经准备好了两桌酒席,不过左边的桌子上摆的是华夏菜肴,右边的桌子上的却是西洋人才吃的面包、牛排,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那牛排分量倒是很足,被切成条状,摆在盘子里,堆得老高,上边还撒了一些调料,可是牛排好像没熟,还有很多血丝,别说是七分熟,其实就连五分熟都不到。
李茂青指着那张桌子说道:“自古以来,东西方各有很多不同,比如这饮食也有很大差异,我们华夏人喜欢吃熟的热的食物,但是你们西方人却喜欢生吃,这就是差异啊,你们来到我们大明,我们热情好客,但也要尊重你们的习俗,所以特别准备了你们爱吃的面包和牛排等西洋食物,敬请享用,不用客气啊——”
说着,李茂青将乔亨利等三人请到右边的桌子坐下,然后说道:“这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乃是我们从澳门请来的大厨亲自为你们掌勺,请诸位试一试?”说完,径直走回左边的桌子,与商御一起坐下,拿起酒杯,对着乔亨利说道:“来,请满饮此杯!”
乔亨利早就饿得不行,举起杯子,与两个英军军官一起喊了一句“欠死”,然后就准备埋头大吃起来。
桌子上有叉子、刀子和勺子,当那个年轻的少校,第一个拿起叉子插了一块牛排,放到嘴里刚嚼了一口,“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叽里咕噜地喊了起来。
李茂青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乔亨利答道:“亲爱的李大人,我的同伴说这牛肉是生的,根本不能吃!”
李茂青摇摇手,说道:“不,不,乔亨利先生,这牛肉是按照你们英格兰口味做的,我们的葡萄牙大厨说了,你们英国人就喜欢吃生的东西。”
“不,是您错了,或者是那个大厨错了,我们也吃熟的!”乔亨利辩解道。
“哦,那不是还有牛油、女乃酪,还有咖喱吗?你们可以试一试!”李茂青指着桌子上其他的东西说道。
“好,好,我尝尝!”说着,乔亨利就用勺子挖了一块黄澄澄的东西,然后又拿起一块面包,将所谓的“牛油”抹在上边,然后再用一块面包合到一起,张嘴咬了一口。
“欧,买糕的!”乔亨利白眼一翻,急忙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伸手从桌子上将酒杯拿起来,灌进去以后,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是怎么了?“李茂青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交到乔亨利手中,让他喝了下去,然后对另外两个红毛军官伸手指着那块牛油,说道:“乔亨利先生可能是吃到人间美味了,你们不试试吗?”
两个英军军官不知所以,还是那个年轻的少校迫不及待地也切了一块牛油,夹在面包里,吃了一口,接着也翻了白眼——
好半天,乔亨利才换了过来神来,眼中闪现泪水,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因为别的,说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咸的东西,太咸了,偶买糕的!”
李茂青还故作不知,伸手也切了一小块,放到自己嘴中,连忙点头说道:“嗯,是很咸啊,可是我听说,这是葡萄牙大厨特别为你们英国人准备的,他说你们喜欢吃咸的,越咸越好!”
“NO!”乔亨利着急之下,连母语都说出来了,接着又变回汉话,说道:“我们英国人不能吃咸的,请您去把那个葡萄牙大厨请来,我要当面问一问,他为什么要折磨我们?”
李茂青摆下手说道:“哎呀,现在都是戌时了,那位大厨可能已经回家了,如果您相见,还是明天!”
“好。”乔亨利无奈地说道。
李茂青又指着如同“大~便”一样的咖喱说道:“你们是从印度来的,想必吃习惯了印度人的食物,可以试一试这个叫做‘咖喱’的东西。”
乔亨利这次不敢先动了,看了看旁边的两个军官,上校也看了看旁边的少校,意思是这里就你官最小,还是你先试试。
那个英军少校苦瓜一般的脸,想了想,最后还是“英勇”地伸出了手,用勺子盛了一勺咖喱放在嘴里,结果还是“哇”的一声,低头吐在地上,连连大吼,又抢过乔亨利的茶杯,大口地灌起了茶水。
“这太辣了!”乔亨利兔死狐悲地说道。
“啊,这可怎么办?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可是你们却不领情,难道你们要饿肚子吗?”李茂青如此说道。
乔亨利怀疑这可能是大明官员故意设计,就是想要为难自己,可是要不吃饭,就得饿肚子,今天不吃,明天肯定还是一样没得吃,那么自己不得饿死了!所以还是得吃,想办法吃,但是绝对不能再吃这桌上的东西了!
这时,乔亨利看到左边桌子上还摆满了各种华夏美食,于是指着左边的桌子说道:“亲爱的李大人,我们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吃,也尝试一下东方的美食?”
李茂青想了一下,笑着说道:“当然可以,那么请!”
乔亨利和两个红毛军官闻听此言,立刻眉开眼笑,急忙转到左边的桌子旁,也不用人招呼,就准备开吃。
可是这张桌子上只摆着筷子,他们三个那里会用筷子,就是拿来叉子和勺子,也未必能适用于华夏的菜肴。
抓!乔亨利和两个红毛军官饿坏了,没有食具没关系,不是还有手呢?于是这三位开始用手抓起盘子中的食物,也不管是肉,还是别的什么,就往嘴里塞,好像一群“恶鬼”一般。
看着这三位的吃样,李茂青和商御想笑又不能笑,一直憋着,心道:“还是皇上的办法好,玩不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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