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站在洛阳的北门之上,望着脚下不断冲刷城墙的洪水,远处又是一波巨浪袭来,“哗啦啦”的巨响,再看洪水之中,除了漂浮着一些被冲倒的树木,还有牛、羊等的尸体,就是人的尸体也掺杂在其中,都成了殍尸,惨不忍睹。
“城墙能顶得住吗?”永历声音低沉,就连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
方孝玉就站在旁边,紧皱着眉头,听到万岁爷问话,答道:“洛阳城的城墙高达四丈,宽三丈,都是由特殊烧制的青砖垒成,面对这股洪水,应该没有什么太多的困难!”
张英此时也站到了永历身边,他接话说道:“启禀陛下,这股洪水的来向好像是正北,也就是说由黄河决口造成的,黄河距离洛阳有六七十里,洪水到达此地后,水势必然下降,凭借洛阳坚固的城墙,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可以。”
说到这里,张英仿佛想起了什么,只见他面带忧色,说道:“只不过——”
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大多都被张英猜中了,而且都是坏事,所以永历现在心中已经将张英当做了“乌鸦嘴”,当听到张英又说了“只不过”三个字后,永历的心又是一阵悸动,心道:莫不是又要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
于是永历语气不善地问道:“有什么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张英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哎,陛下,洛阳城的东南和西面是洛水和慈水,如果清军将这两条河道堵塞,那么洛水和慈水肯定会改道,到时候那两个方向的洪水也会奔向洛阳,洛阳城的三面都要受到洪水的侵袭,有些不妙啊!”
“啊!”永历忍不住惊叫一声,然后不顾自己的身份,愤恨地骂道:“他=娘=的,小康熙这是绝户计啊,朕和他是敌人,没的说,不是他死,就是朕亡,可是他却扒开了黄河大堤,让数万百姓遭殃受灾,他就不怕遭天谴吗?”
张英微微摇头,说道:“陛下,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臣饱读诗书,但却发现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失败者则被贬的臭不可闻,成大事者心狠手辣,满清小皇帝已经输不起了,再输他就要被赶回关外了,所以他孤注一掷,就是将几十万无辜的生命杀死,他也再说不惜了!”
这句话点醒了永历,使他想起史书中也曾经有过“水淹破城”的记录,战果后期,秦国为了攻破魏国的都城大梁,就是掘开了河道大堤,放水泡坏了大梁的城墙,使魏国最后不战而降,现在清军进攻洛阳,只是历史的重演而已。
永历点点头,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
一个时辰之后,永历从北门下来,临走的时候,下旨命令继续加固城北、城东的城墙,同时把城内的百姓尽量撤到城东和城南,那里地势较高,即使大水冲进城内,城东和城南也可以暂避一时。
傍晚之后,天色阴沉沉,很快一场大雨又倾盆而下,吃着晚膳的永历心绪不宁,只吃了两个白面小窝头就停住了,走到门口,望向房外的瓢泼雨幕。
就在这时,忽然先是“哄”的一声,然后“哄哄——”的巨响不断从城北传来,紧接着,急促的铜锣声也跟着想起来,“咣咣——”
“怎么了?”永历急问道,可是身边的几个侍卫也是不明情况,都在一旁默不作声。
“你们快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永历指着侍卫大声说道。
尽管侍卫们不情愿,但是君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冲进了雨幕之中,向城北而去。
从这以后的半个时辰之内,永历听到的“轰隆”一声越来越大,期间还夹杂着“哗啦、哗啦”的水浪涌动的声音。
永历已经猜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城北的城墙应该是决口了,洪水冲入城内,才会发生如此大的东晋。
久等不见消息传回来,永历心中一横,决定自己亲自出去看看,于是对御前侍卫官下令,命令集合一百人的护卫,随自己前往城北。
永历一行人在大雨之中艰难地向城北走去,泥泞中颇为难行,而且街道上的积水此时也难以再排出去,变成了一条小河,有些地方因为地势低洼,让永历差点就掉进水坑之中。
很多百姓拖家带口向城东而来,大包小包地背在身上,面色焦急,不时的回头张望,望着即将被洪水毁掉的家园,一脸的悲戚。
永历叫住一个老汉,说道:“老人家请等一下,朕有话要问你!”
那个老汉低着头,扛着一袋东西,在水中行走,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却不认识,而从对方的衣服上看,面前之人穿着一件紫缎子圆领便服,腰扎一条玉带,头戴紫纱冠,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老汉赶紧停下,问道:“这位大官人,有什么事找老小儿的吗?”
永历问道:“是不是城外的洪水涌入城北了?”
老汉点下头,答道:“是啊,就在半个时辰前,洪水冲破了损坏的城墙,涌进城内,将城北全淹了!”
永历听后,心道:果然如此,洛阳城墙还算坚固,只有城北的一段城墙因为遭到炮击,是新近修补的,也是最脆弱的,洪水肯定是冲破了那里,才在城北泛滥成灾的。
想到这里,永历也不打算再去城北,毕竟那里已成了***,自己去了也是于事无补,不过他下令给传令兵,命令他立刻赶去城北找到在那里指挥的方孝玉,让方孝玉快些将缺口堵住,以防洪水继续涌入城内。
这个时候,洛阳城被洪水包围,永历却不担心城外的清军趁机攻城,大雨和洪水中,清军也绝不敢以身犯险,此时肯定是躲在高处避雨,所以能挺过这场大雨,等洪水撤去,尽快修补洛阳城防,那么清军依然不会攻进来。
可是这场“该死”的大雨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呢?
永历站在冰冷的雨水中,心也如同雨水一样冰凉,抬头看看天空,硕大的雨点依然不断地砸下来,将自己头上的一顶破雨伞砸的劈啪作响,就连伞骨都在密集的雨点中被砸坏了,一边的伞叶垂了下来。
“回去!”永历说了一声,然后转头往回走去。
方孝玉在城北指挥,毛八重在城西监督,而张英则负责城内百姓的疏散和粮草的补给,尽管又是数个时辰的大雨,但是城北的缺口终于在半夜的时候堵住了。
其实不用永历下旨,方孝玉也知道该做什么,就在洪水冲破北城墙后,他立即下令军队堵住被冲开的缺口,甚至他亲临决口之处,与军民一起扛麻袋,在洪水中奋战了数个时辰。
当永历听到缺口被堵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头痛发热,叫来随军郎中后,说是寒气入体,需要调养,于是吃了一副发汗的汤药后,躺上卧床昏昏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永历突然感觉有人一边摇着自己的手臂,一边大声呼唤:“陛下,快醒醒,快醒醒!”
永历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了?朕的头好痛!”
“陛下,大事不好了,西城墙被大水淹没了,洪水正向城东涌来,城内很多地方都被淹没了,只有东城墙还没被洪水淹没,方大人和毛大人请您赶快过去,不然洪水就要来了!”旁边的人急切地喊道。
“啊!”永历大叫一声,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陛下,快准备一下?”有人提醒。
永历还是没有说话,心中就一个念头,“城西的洪水是哪里来的?难道老天爷成心要和自己过不去吗?”
“陛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有***叫起来。
“啊,好,咱们走!”最后永历还算是清醒过来,决定还是保住性命再说。
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了,永历在数百的御林军护卫下,出了城东大营,向东门走去,此时东城的积水已达齐腰深,行进的时候,非常困难,还好永历身边有几个魁梧的侍卫驾着他,一路紧行慢走,避开了一个个积水坑,这才有惊无险地来到东门。
洛阳的东城门地势最高,可以俯瞰整个洛阳城,当永历登上东门之后,放眼望向城内,只见大部分的城区都已被淹没,尤其是城西,白茫茫的一片,可能城墙都被泡在水中。
永历看到毛八重向自己走过来,大声地喊道:“毛八重,你快告诉朕,城西的洪水到底是哪里来的?”
毛八重也不明所以,他一直在城东,对于城西发生的事情真的不了解,刚才方孝玉从北城墙绕过来,和他交代几句后,也是语焉不详,然后就离开了东门,带着官兵下城去救援城内的百姓了。
永历从毛八重那里得不到答案,只好不再勉强他,过了一会儿,张英带着几个衙役走上东门。
最后还是张英告诉永历,城西的洪水极有可能是城西二十里之外的慈河决口造成的,本来慈河并不大,但是经过数天的暴雨之后,水势肯定大涨,其地势又比洛阳城高,中间只隔了一道低矮的山梁,只要将那道山梁扒开,慈河的洪水肯定会顺势而来。
“可是那道山梁怎么可能被扒开呢?”永历不解地问道。
“陛下,臣估计这可能是出自王辅臣和廖文希之手,他们本来就在城西,只要选择一处土薄的地方开挖,只要两三天,就可以挖开山梁!”张英答道。
“他娘=的!”永历不禁破口大骂。
张英好像还有话说,他看了一眼城内,然后说道:“陛下,这次不但洛阳的百姓遭灾,就是大半个河南都要洪水泛滥,百姓们就要家破人亡了!”
永历对张英此时还在挂记百姓的安危,心道:自己的这位大臣果然是爱民如子,没枉自己以前看重他。
就在这时,两条小船从城内的洪水中划过来,直接停在东门下,只见方孝玉跳下小船,沿着甬路来到东门,见到永历,也不行礼,急道:“陛下,洛阳保不住了,臣找来两条小船,您坐船快走,去找方美玉,然后向南走,有多远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