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娅外婆的朋友是十年前因为魔法世界的战乱失去了亲人而离开欧洲的,十年过去了,原本指望着能够淡忘的思念反而加重了。老人自觉不久于世,就想请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个朋友来过最后一个夏天。这个朋友并不是那种“老同”一样的生死闺秘,实际上,真正的闺秘是不适合出现在这种伤感的场景中的,有善意的许久不见的朋友最好,既可以托付一些不算太麻烦的事情,也不会太给人负担和伤感。
当蒂娅第一个从家族的旅行吊篮里出来的时候,她立刻就失望了,虽然是在美国,这个最麻瓜的麻瓜地方,可是魔法师的房子还是这么个破破烂烂的样子。黑灰色的砖石砌成的墙壁上面挂着好几层的爬山虎,里面的那些一边不停地诅咒着该死的后辈们,一边从后辈们之间的空隙里接着漏下来的阳光喘口气。门口的台阶已经破裂了,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砖块,大门也斑驳龟裂得不成样子。门前的廊柱已经朽坏,推一下就会朝一个方向歪过去,由于加固咒的作用却没有彻底倒下。角上挂着的铃铛在风中很疲惫地“叮铃铃,叮铃铃”地响着,每两声之间都要插进很长的一段空白,让所有来访的人都感到一种黄昏的气息。
后来蒂娅知道,房子会根据主人的状况也表现出自己的情感,这也许是麻瓜做不到的吧。因为自己的到来使得满屋子的老太太们有了开玩笑的对象,蒂娅很不开心。在知道自己想去麻瓜世界探险的时候,老太太们不约而同地讲些可怕的故事吓唬自己。在她们看来,麻瓜就是一群愚蠢,冷漠,自大,残忍的未进化类人,和巨人、马人差不多,不足以和魔法师共用一个分类学名词,如果不是从外形上一点差别都没有的话,魔法师肯定会把麻瓜分到神奇生物里面去。一个傲慢的老女乃女乃甚至说,麻瓜还不如媚娃更让人舒服,要知道媚娃在魔法师中的名声可和骚狐狸精差不多。
不过,老人们大体总是慈祥的,或者说小女孩的好奇不是恐吓的故事能够阻止的。老女乃女乃们还是为这个小女孩在美国找了间不错的大学,让她和同龄的麻瓜孩子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老人们想,等她过两年长大了结婚了就不这么好奇了。大学就在同一个城市,不过为了离开老顽固远一些,蒂娅选择了和麻瓜同学住在一起。只有放假的时候才回到城市东边的胡波森林的隐秘住宅,那里还有一个时间不多了的老人。这几天蒂娅都是在医学中心这一边的鸿翰楼,和那片大树林隔着整整一个大学,是该去看看老人了。
“,我明天可以带艾瑞克去看看劳伦斯女乃女乃吗?她很喜欢小孩子的。”蒂娅期盼地望着中年男人。
“哦,没问题,艾瑞克,你要乖一点哦。”
“啊,你们当我是逗乐玩具啊,啊呜!”艾瑞克伸出爪子做小老虎状,蒂娅笑着拍掉了圆圆的小手。
安娜堡是个人口刚刚十万人的小城,似乎她存在的唯一用处就是为了给密西根大学提供一个地方。在大学校区东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天然的水杉林,天然的,自然就是很高很大的那种树组成的阴森的树林。这片树林的中心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由经年累月的腐败树叶形成的沼泽,在那终年雾气蒸腾的沼泽中间却有一小片明镜一般清凉透澈的湖水,湖中间还有片漂浮着的小岛。艾瑞克他们此行的终点就是岛上的一栋快要倒了的房子,现在他们已经来到沼泽的边上。“只能到这里了,艾瑞克,剩下的这一段我们需要幻影移行过去。我还从来没有带着一个人幻影移行过,所以,可能会有一点小危险。”
“啊?什么小危险啊,你怎么现在才说啊!”艾瑞克一下子就被唬住了。
“就是也可能掉到湖里,……”
“哦,那还好,你会游泳么?”艾瑞克拍拍小胸脯,小时候不会走路的时候,游泳是唯一锻炼腿脚的事情了。
“也有可能是一部分掉到湖里。”蒂娅掏出魔杖,不管了,豁出去了,大不了呼唤奥罗。
通的一声,两个人从原地消失了,艾瑞克正抱着的小熊瓶掉了下来。又通的一声,两个人影摔倒在离水边不远的杂草里,一只半透明的小动物被吓到了,傻呆呆地站在艾瑞克眼前。艾瑞克也被吓到了,盯着这个比草还矮的透明小人,连嘴都不敢张开。
蒂娅刚双手撑地爬起来,就拉起艾瑞克,上下左右仔细打量,还放出了一个魔力探测,“还好,是完整的,没有掉什么地方。幻影移行不熟练的话很可能会掉点什么东西的,比如说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虽然可以接回来,但是身体被分开的感觉,……,很难受。”蒂娅心有余悸地拍掉两个人身上的杂草末子。
“哦,啊,那不是很好玩么?就好像魔术里面的大锯活人?”艾瑞克的兴趣被勾起来了,刚才看到的那个神奇的小东西可能只是个幻觉。
“不,一点也不好玩,那感觉就好像,怎么说呢,我形容不出来。你眼睛看到的环境和你听到的在两个世界里,比如说你看到的是一个餐厅,可是耳朵是在厕所里,总之糟透了。”蒂娅显然被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脸色不怎么好看。
艾瑞克瘪瘪嘴,抱起女乃瓶的小包正要喝水,“哇,蒂娅,你这个笨蛋,你把我的小熊瓶弄掉了!”
“呃,是吗,太好了”,蒂娅一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放心地收起了魔杖,“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好,什么都没掉。好了好了,一只女乃瓶么,我回去在帮你买一个。”
“嗷嗷,我要小熊的!”艾瑞克深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道理,没有像别的小孩一样瞎哭闹,有新的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要把原来的感觉转移到新的东西上么。
“好吧,笑一个,艾瑞克,我们就要进去了哦。”
“去看老巫婆吗?有点怕怕哦。”艾瑞克调皮地笑了笑,抬腿就往前迈。嘭,一个什么东西被他踢到,就那么飞了出去。艾瑞克很奇怪,以他的力气来说,就算是只气球也不会飞得那么快那么远啊。
“那是地精,一种很害怕人类的草地生物。可能是因为麻瓜人类对于他们过于凶残,他们已经好几千年不敢出现在外面的世界了,魔法师虽然会驱逐它们,但是很少会杀死它们,偶尔还会抓几只来干活。”
“它们能干什么活?”艾瑞克盯着那只自己倒飞出去,现在正躺在石头地面上装死的奇怪生物。
“一些简单的,比如说除草抓虫,只要控制住他们不要伤害植物本身就可以了,当然,那并不容易。一般也就是让他们扫扫地,或者帮着搬下石块什么的。”
艾瑞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寿终正寝的房子,即便没有这些害虫,这个房子也差不多快倒了。他紧紧抱着蒂娅的胳膊,慢慢的一点一点地探进了这个老巫婆的房子。屋子里面并不暗,而那光线尽管柔和却很不自然,全部都是一些水晶的雕塑或者家具发出的莹莹的光芒。在这样的光线下,一切都显得不真实,好像在这里的是自己的灵魂而不是躯体。
门背后就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厅,到处是发光的灰尘,人走过之后,留下一串黑乎乎的脚印。大厅的颜色是很深很暗的猩红色,原本的颜色是这样的,应该是个很庄重的地方,现在却灰蒙蒙的宛如鬼域。艾瑞克抬头网上看去,顶上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间或地闪动着几个亮点,就好象晚上看星星的感觉,可是现在应该是白天才对。艾瑞克抱的更紧了,他甚至不敢再扭头去看,万一蒂娅变成一个皮包骨头的女鬼怎么办,不看就不怕了。
大厅的后面是一道贴墙的楼梯,通到很高的二楼去,不过应该很多年没有人走过了,就连远远的脚步震动都能够在台阶的缝隙间抖落点灰尘。蒂亚果然也没有往楼上去,而是转向了右面的一个大房间,伸手推开了一扇红的发黑的木门。艾瑞克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门上的花纹,就被房间里舒服的香气和适宜的温度吸引了,这才是人呆的地方啊,就好象整栋房子连同外面的沼泽,所有的生机都集中到了这里。
“劳伦斯女乃女乃,劳伦斯女乃女乃,我是蒂娅,蒂娅?特波波利斯。劳伦斯女乃女乃……”
“蒂娅小姐,欢迎您光临皮尔斯公馆,劳伦斯夫人在苦菊榭。”一个耳朵横着长而且又长又尖的怪物凭空出现在艾瑞克面前,不过它好像并无恶意,因为它的姿势好像是在弯腰行礼,就好像小时候在爷爷肩上看到的乖巧的猴子。
“哦,帕蒂安娜,现在连你也只能在书房这一侧活动了么?”
“是的,蒂娅小姐,夫人的时间不多了,帕蒂的时间也不多了。”
艾瑞克发现这个怪物的脑袋还挺大的,相对于它只有三英尺左右的身高来说。“蒂娅姐姐,这个是什么?”艾瑞克怯生生地伸出手指头不确定地指着这个怪物,不知道它会不会咬自己。
“哦,艾瑞克,这是帕蒂,帕蒂安娜,是皮尔斯家的家养小精灵,原本有好几只的,现在只剩下她了。”蒂娅连忙介绍道,“帕蒂,这是艾瑞克,艾瑞克?平特,是我的朋友,哦,我朋友的孩子。”
“欢迎你,平特先生。”帕蒂弯腰行礼,凹凸不平的大圆脑袋像块石头一样冷冰冰地冲着他。
“哦,你好,帕蒂。”艾瑞克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这个东西,只好跟着蒂亚叫,幸好她似乎并没有感到不快。“为什么你不穿鞋子,而且,还穿着这么一个东西,看着怎么像一只椅子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