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里,一片宁静。
偶尔有身着灰色干净僧袍的和尚,朝梅馨她们面前双后合十施上一礼,便匆匆而过。
自她们进寺之后,早有门徒通报于主持长老。
是以她们人还未到主殿,内穿桔黄色纳衣,外披明艳袈裟的觉明长老,便匆匆来到她们面前,双手合十,一脸和蔼慈祥的模样。
“阿弥陀佛,梅施主,两位小施主,请跟我这边来!”
说完,他转身走在前面,为她们带路。
金壁辉煌的大雄宝殿内,宽敞幽静,外立面用九叠篆体雕刻了“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大行普贤菩萨”等数位佛菩萨的名字。
铜黄屋顶,屋脊正中“法*轮常转”四个九叠篆体字,熠熠生辉。
大殿阶梯正中两块万年青石御道,靠上一块雕刻八宝吉祥图,四围边框装饰纹为九叠篆体“天”、“下”、“太”、“平”四个字;靠下一块雕刻龙纹,四围边框纹饰为宝相花纹。
二层平台立面雕刻了八十八佛的庄严法像。
梅馨,林慕白,唐玉儿她们三人依次双手合十,跪拜在铺团上,为自己的家人,亲人祈福。
祈福完毕后,主持方丈留她们在寺院吃斋饭,梅馨欣然答应了。
他们三人随方丈移步至会客室,端坐在一边的雕花柚木椅上,听主持方丈讲经。
在方丈讲经的间隙,林慕白伸长手,戳了戳唐玉儿的一只臂膀,并抬手对她指了指外面,然后挑了下眉。
唐玉儿会意,抿唇点了点头。
林慕白回头看了一眼,专心听经的母亲,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
唐玉儿见状,也跟在他的后面,悄悄跟了出去。
如今已是深冬,寺院内,多数树木,均是枝头光秃,唯高大的枝干,宁静地屹立在那,姿态肃穆。
只零落几棵松柏,还固执地保留一片青绿,于萧瑟寒风中,睥天而立。
寺院本是佛门净地,即使已是除夕,除偶尔的诵经声,会不时传出之外,整片寺院,依然一片静寂。
甚至肃穆得,让唐玉儿不觉心头,有稍稍的压抑感。
她本是喜欢热闹之人,徒然这般宁静,一下子有些郁郁寡欢起来。
在经过一处亭阁时,竟然不由自主凭栏坐了下来,目光怅然地看去碧绿色的湖面上。
林慕白见状,一脸嘻笑着,凑去她面前。
“你怎么了,玉儿?”
唐玉儿摇了摇头,默不作声,但乌黑的眸子里,似有水泽,盈盈于滴。
林慕白微皱了皱眉,不太确定地问道。
“你不会是想家了吧?”
唐玉儿抿唇摇了摇头,然稍后便有细微的吸鼻声,轻轻传出。
林慕白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拍了拍她的一只肩膀。
知道她多半是想家了,尤其在这个传统的合家团圆的日子。她却一个人在上海,不能回去蓉城。
他急忙转了话题道:“对了,玉儿,我妈她和你说了没有?今天晚上,我们是要回去林府那里,和大娘他们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这是林胜天定的规矩,数十年皆是如此。
唐玉儿转过身来,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
“慕白哥哥,今天晚上的年夜饭,我可不可以,不要去?”
看着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聚在一起吃年夜饭,肯定会让她心里格外难受,愈发想念远在蓉城的家人。
“那怎么可以?你在上海滩举目无亲的,不和我们一起过除夕,还能去哪里?”
唐玉儿抿了下薄唇,目光悠长地看向湖的对面,有一对浅黑色的小鸟,落在枝头,低头啄食一下树干,相顾一眼,然后双双飞走。
“我可以和陆副官他们在一起吃年夜饭。”
毕竟他们几个,也是为了她,如今不能回去蓉城,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林慕白直觉地摇了摇头。
“玉儿,这肯定是行不通的!即使我想答应你,我妈那儿,也肯定是说不通的!”
唐玉儿轻叹了一口气出来,声音里略略带着一抹感伤。
“慕白哥哥,你不觉你们林家的年夜饭,我一个外人去了,会很不合适吗?”
全部都是他们林家的人,她一个外姓人,去了,像什么样子?
林慕白“嘿嘿”低笑了两声,抬手爬梳着他黑浓的短发。
“这个啊,玉儿,你不感觉你问得很多余吗?我妈早把你当自己人看了,就是老爷子那里,也应该是从没拿你当外人看过!”
闻言,唐玉儿不由低声咕哝了出来。
“你傻啊,慕白哥哥。说到底,总还有馨姨在那里站着,你们林府怎么说,也算是上海滩一名门望族,犯得着为难我吗?”
更者,林胜天又那般用心良苦地想要促成森田浩二和她的好事,就冲这一点上,他也不会对她怎么着。
说到底,她爹终还是蓉城的督军,和林胜天还曾经是军中同僚。
即
使不看僧面,也是要看佛面的。
林慕白蹙着眉头,看了她半天,见她脸上并没一丝高兴的样子,似乎还很伤感,不觉说话轻柔了起来。
“玉儿,去吧!等吃了年夜饭,我便带你去外滩那里,放烟火!”
烟火?唐玉儿眼睛明亮了一下,很快便又黯淡了下来。
她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要劝我了,慕白哥哥。年夜饭我,不想吃,烟火,我也不想看!”
主要是她现在没有那份心情,只想躲在个安静的角落里,任一腔对蓉城亲人的思念泛滥,成灾。
这样,至少会让她感觉,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欢喜之夜,不是独在异乡,还要为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