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亭闭目靠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缓缓晃动着。
他抬手轻捏了捏鼻翼,一副很头疼的模样。
许久,一声叹息,飘荡在空气里。
目前,事情已经严重月兑离出了他所能掌控的局面。
之前隐在他心头的担心,如今恐怕已经成为了事实。懒
果然,林府所发生的一系列案件,全部是针对唐玉儿而为。
如果今天早上他让李三开车陪唐玉儿去西郊监狱接梅馨时,他还心存侥幸,唐玉儿不一定就是森田浩二实施“爱神计划”中的关键人物。
而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完全肯定,“爱神计划”的实施,唐玉儿必当是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即使不是现在的唐玉儿,日本人还是有可能制造第二个,第三个唐玉儿出来。
今天中午,他刚吩咐完李三返回小树林,林胜天便带着警察厅的一队人马寻上门来了,向他们索要梅馨的尸体。
他直觉,他们来得太快了,也太突然了。
虽然唐玉儿不甘心,让他们把梅馨的尸体带走。
可是,于情于理,林胜天带走她的尸体,都无可厚非。
他伸手拦着唐玉儿,让林胜天的人,把梅馨尸体带走了。
傍晚时分,李三回来了,告诉他,他返回小树林时,黑色的奥斯汀已经不在那里了。
并且他在现场有发现一些繁乱的脚步,和一些用作破案一类的药粉留下,据他推断,有可能在他和唐玉儿离开之后,没多久,警察便寻了过去。虫
顾敬亭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睁眼看向漆黑的夜空。
几点繁星在上面闪烁,虽绚丽,却也备显孤独。
这几天的《申报》头版上,对林府一系列案件的真凶,炒得沸沸扬扬地,一时间,众说纷纭。
可是,有一个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就是之前扬言说要出庭指证凶手的井田雄多,昨天早上,被佣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要知道,他最近才清醒过来,在日本人开的一家私人医院里,受着最好的照顾。
这一点,也是让顾敬亭一直想不通的。
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在川田芥的家里,杀害于他,而不是在医院里直接解决?
他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顾敬亭黑浓的双眉,紧蹙在了一起,他伸手捏了捏眉心。
一大早起来时,他心里就有不好预感。
他一直以为,森田浩二最近会找机会接近他,以探他的底细。
而梅馨那里,既然已经被宣布无罪释放,便代表唐玉儿,也暂时远离了是非的漩涡。
所以,在安排好李三陪唐玉儿去接梅馨的事情后,顾敬亭便很放心地去静安学校了。
每周三天六节的英语课,他不可以不去。
一是在静安学校任教,是他当前对外的身份。
二是森田浩二正在查探他的底细,他不可以让他抓住任何有可能成为突破的机会。
只是,顾敬亭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对方会选择,在放了梅馨后,却又要杀掉她。
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前已经出现了一条很清晰的思路。
对方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旨在唐玉儿。
虽然目前他还不能想通,森田浩二究竟要她在“爱神计划”里扮演什么角色,可是顾敬亭已经开始开始非常担心,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了。
就今天林胜天带人会那么快地找上门来,顾敬亭直觉,这才只是个开始。
他甚至有预感,唐玉儿正处在事情的漩涡中心。
从这一刻开始,他必须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的,甚至要更多的未雨绸缪起来。
距离他北上蓉城的日子,不过三个月多点的时间了。
他想,他必须而且应该马上行动起来,争取在他去北上蓉城之前,把唐玉儿彻底从森田浩二制造的这场纷乱中,解月兑出来。
这样,他才可以安心地北上蓉城。
梅馨的死,对唐玉儿打击很大。
一连数天,都郁郁寡欢着。
对她的死,她一直怪罪到自己身上。如果那一天她坐的车子,没有半路出毛病,没有耽误了快两个小时的接狱时间。那么,梅馨是不是就可以不会被别人冒充她的名字接走了?
唐玉儿一直想不通,是谁冒充她的名字,去西郊监狱接的梅馨?
听监狱看守说,从奥斯汀车上下来的一个男人,戴着一副大墨镜,遮住了他大半边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自报家门,说是受唐玉儿之托,特来接一个叫梅馨的女人,她今天出狱。
而梅馨出来后,见到他,先是一愣,很快便一副很欢喜的模样,跟着他坐车离开了。
那个接她的人,当是梅馨熟悉,而且深得她信任的人。
而梅馨临死前,脸上一副很吃惊的表情,似乎也预示着,杀她的人,有可能是她认识的人。
唐玉儿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懊恼地握着拳头,敲打着,冥思苦想着。
可是很长时间,她都没有想出来一个结果。
她咬着嘴唇,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
在房间里窝了这么多天,她感觉整个人都跟着发霉了,连大脑也变得开始有些迟钝起来了。
她抬高手臂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抬手捏了捏坐得有些僵硬的脖颈。
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后,她站了起来,走去门口。
她伸手拉开门,顷刻,明亮的阳光
刺得她不自觉地抬手遮了下眼。
唐玉儿轻咬了下嘴唇,然后作了一个决定,有些事情,她应该告诉顾敬亭。
也许,会比较有利于他帮自己最快锁定可能的凶手。
听完唐玉儿的叙述后,顾敬亭拿着笔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很长时间,才迟迟落下。
“玉儿,你说,看守告诉你,在你到达西郊监狱之前,有一个男人是打着你的名号,接走了梅馨?”
唐玉儿很无奈地点了点头。
“对!我直到现在都搞不懂,是谁接走了馨姨,为什么还要打着我的名号?”
顾敬亭一下子陷入到了沉思中。
如果说,之前他还没有完全确定,森田浩二“爱神计划”对唐玉儿的必得之心。
现在他已经完全能够肯定了,从除夕夜开始,林府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部都只是在布一个局,目的旨在把唐玉儿彻底卷入到森田浩二的“爱神计划”中。
顾敬亭轻抿了下唇角,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可如何是好?
他现在要不要马上向南京政府如实报告?
他要不要马上找个地方,把唐玉儿先隐藏起来?
可是,很快地,他便摇了摇头。
向南京政府报告,是必须的,但他需要想好措辞。
让蒋总统不能因为森田浩二的“爱神计划”涉及到唐玉儿,便让他有借口,对她彻底下达终极暗杀令。
中国幅员辽阔,可是,眼下他却没有一个理想的地方,能够给唐玉儿安身。
如果强送她去国外,唐烈那里,包括蒋总统那里,他都不好给予交待。
甚至唐玉儿那里,顾敬亭想,他也不好找理由说服她,好让她相信,暂时去国外避一下,才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因为,在此之前,唐玉儿才恢复记忆那段时间里,他就曾经和她提出过,想送她去国外疗养一段时间。
可是,却被她拒绝了。
她说,她很喜欢自己的国家,尽管它现在多灾多难,尽管它很贫穷,连年战乱不断,但是,她总是属于自己的国家。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中国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一天,能够为这个贫穷而被外国列强觊觎着的母亲,尽上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顾敬亭抬头看向唐玉儿,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玉儿,和梅馨走得近的朋友熟人中,你都知道有哪些人,和她一向很交好的?”
唐玉儿微皱了下眉,不明白他问这些,有什么用意?
但她还是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朝顾敬亭摇了摇头。
“从我到上海之后,平常并没有见馨姨和谁走得很近。真要说起来,也就是偶然有几个牌友,闲暇的时候,和她聚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而已!”
“牌友?”顾敬亭思忖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桌子一旁取过一张信笺纸,拿过面前的一纸笔,一并递于唐玉儿面前。
“玉儿,你把常和梅馨打牌的几个牌友的名字,给我写一下。如果知道他们的家人中,都有做什么工作的,最好也写出来。”
虽然不明白顾敬亭要她这么做的用意,但唐玉儿想,应该是对梅馨的案子有利,因此点头同意了。
她一边轻咬着笔头,仔细回想着,一边在信笺纸上,认真写下她想到的那些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