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后的麟王府。安静而充满着静寂,却在隐隐约约之中,藏着一抹肃杀之气。整个麟王府,只有竹园显得格外安宁与和谐。明亮的月光,毫不吝啬的挥洒着月辉。
在如此深夜,唐子谋却以一种极为舒适的资势,仰躺在屋顶之上,接受着大片的月辉。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很少会如此做。他发现,在静静的夜里,躺在这里,如同享受一般。而影子会在他的身边,安静的呆在一边,保护着他的安全。
黑夜月亮明亮,繁星似锦,看模样,明天应该是好天气。
此时的唐子谋却无心欣赏这天上的自然美景,有些心烦意乱,回想着在书房里轩辕戒那强作镇定,好似一般人的模样。但那眼底深深的痛,却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闪过。
这就是传说中的父爱吗?
陌生而熟悉的感情。除了因为身份的关系,而一直与轩辕戒接触,他一直无法无视自己与对方的父子血缘关系。但这种关系,也仅止于轩辕戒。至于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唐子谋从来就不准备投入感情进去。于是,下意识的忽略,他一直与麟王的儿女们,保护着一段距离。就连当初那个叫轩辕笛的小鬼,他也下意识的避开。
躺在屋顶的唐子谋,咀嚼着‘弟弟’这个词。而这个词给他的,只是无尽的陌生与生疏。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存着。因为无视,所以从不放在心上。
突然被麟王点出来,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唐子谋苦笑,开始回想着他那位长弟的模样。
他回忆着,拼命的回忆着对方长什么样。只可惜,大脑反应的,只是一片空白罢了。他以前曾无意见过几面,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不应该会忘记。为什么他会不记得呢?甚至那个叫轩辕笛的小鬼头,只是化为了一个无意识的字符,无法把他的名字与长相结合在一起。
真的很奇怪,不是吗?是的,很奇怪,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回到床上,闭上眼睛休息,为明天赶路早早养足精神。但很奇怪的是。他就是想躺在这里不动,拼命的回想着那个已经失去生命的人那张脸。
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唐子谋苦笑。唐子谋不再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放纵了自己五六分钟的时间之后,才伸手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唐子谋感叹的自语道:“这是个乱世。”
这是个乱世,与前世不同。前世的自己可以伪善,但今世绝不可以。他活得很不容易,虽然艰难,却难道活着。只要能活着,他可以不择手断。这便是乱世,人人自危的年代。
给自己清了清脑,唐子谋坐起身,撑着手臂,站起身子。大概是躺得时间太久了,双腿不由一酥,差点软倒下去。安静的立在一旁的影子,眼疾手快的扶住唐子谋的身子,小心的护着,不让其跌倒。
“影子,你说,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着一直守候着自己的影子。唐子谋不由的问道。
影子睁开那血色的眸子,凝视着那月光之下,散发着圣洁光芒的脸,沙哑道:“主人。”
听到影子简洁直白的回答,唐子谋不由“哈哈”的爽朗大笑起来。是啊,在影子的眼中,他是他的主人。在麟王眼中,他是可以信任的谋士。在他的敌人眼中,他是一个狠毒的对手。
别人眼中的他,都只是他的一部分。唐子谋只是唐子谋,一直都是。他一直在经历,面对着所有一切需要面对时,所需要做的决定。不必关心别人眼中的他是什么样的,做自己才是真实的。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你不知道,但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自己。
他唐子谋是做大事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名留情史了,就失去了做儿女情长的资格。这种事,一开始,他便有了决悟。
似乎想通什么的唐子谋伸手,笑着对一直盯着他看的影子道:“抱我下去。”
听到命令的影子,小心翼翼的抱着纤细修长的身子,像对待绝世无价的珍宝般。深怕自己一个大力,会损坏了怀里之人的一丝一发。
随着夜风飘然落下,晚风之下,影子亮泽的红发,飘浮洒散出来,如瀑布一般。
唐子谋以纯粹赞赏的口气道:“影子的红发,无论看多少遍。都是那么如丝绸般漂亮。”
影子抿抿唇,淡然的红眸,隐隐透出一抹极不易察觉的喜悦神色。主人的赞赏,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主人,影子的主人。
影子下意识的想搂紧怀中的人,而忘了应该松开自己的双臂。欣赏着影子红发飞扬的唐子谋,对影子有种本能的信任,使他并未注意到影子那小小的不对劲。没有多想的他,自己挣开了影子的怀抱,活动了一子骨。影子垂下头,偏了偏脑袋,红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臂。那双臂,不自主的做出搂的动作。可无论做多少遍,都没有那种诡异的满足感。反而失去那软软香香的身子后,有一种奇怪的空荡之感。
怪不得那个男人动不动就喜欢搂住主人,原来搂着搂着,搂着主人的感觉会越来越舒服。
影子微微点头,为麟王平日里动不动就喜欢靠近唐子谋的举动,下了一个结论。
毕竟对于某方面,纵然影子己达大宗师的境界,因为唐子谋刻意的隔离,那方面仍如纯洁的白纸一张。更别提那种玄妙的感觉,对于影子而言。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因为那种感觉每天递增着,陌生,是每一天跟在主人身边的感觉都不同。
反正是很舒服的感觉,依影子的性格,也并未多想。他只要跟在主人身边,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主人,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前段时间的事,绝不允许再次发生,绝不允许。
影子的眼中,凶光大闪。走在前面的唐子谋。自然没有发觉。影子重新闭上双眼,安心的跟在唐子谋身后,准备踏入竹居。瞬间,影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那微启的眼睛中,红光顿闪,煞光闪泺。最终,他没有如同以往一般进入,而是藏于阴影之中,借助着夜色,完全的掩住了他的身形。
已经有些疲累的唐子谋,当然不会注意到一直悄无声息的影子会没有跟上来。他一进去,便发现自己的床上,似乎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借助着月光,他完全看清了恬不知耻的入侵者的模样。
唐子谋勾着僵硬的笑容,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没想到这还没多久,某人又故态蒙发。
侧身卧躺的轩辕戒睁开眼睛,看清来人是唐子谋,露出一脸疲惫的笑容:“谋儿,你来了。”
看到那鲜少出现在麟王脸上的笑容,唐子谋心中不由一抽,准备喷出来的话硬生生的吞下去。要知道,在这种私人的单独的相处的地方,唐子谋可不会把某人摆放在堂堂麟王的位置。
这大概,就是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吧。
“父王。”唐子谋不由低低唤道。
对于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这是值得理解的。
唐子谋走过去,握住轩辕戒那粗糙有力的大手。平日里温暖的大掌,此时模上去,居然冰凉一片。这个固执冷硬的男人,人前保持着自己的尊严,背后,却默默的背负着。唐子谋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紧握着,试图温暖着那只大掌。可怜唐子谋必须用两只手,才能勉强包住对方那厚实的大掌。
“谋儿,我很累。”黑暗之中,对方突然出声。
“啊。我知道。”唐子谋低声回应。
“谋儿,我是不是很失败?”
“啊。”
“谋儿,你一定会好好的活着回来,对不对?”
“啊。”
黑暗中,男人喃喃自语着。而唐子谋,则固执的包裹着男人冰凉的手,低低的应着。他知道,男人只是想单纯的发泄着什么。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同普通人那样,诉说着内心真正的痛苦。最终,男人终于闭上了双眼。男人需要休息,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的身体,属于麟王府,以及那些效忠于他的人。就算再痛苦,也必须休息。
虽然睡着了,但那眉头却一直紧紧的争着。那只反握着唐子谋的大掌,一刻也没有松开。
唐子谋暗叹了一口气,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无论再冷酷无情的人,都有着属于他真正柔软的东西。
最终,他小心的以脚月兑下靴子,合衣再麟王的身边躺下。他很小心,不发出一点声响。因为他知道,无论再轻的声音,都会使这个好不容易睡着的男人,警惕的睁开双眼。
晚安,父王,祝你有个好梦。
PS:不知在哪本小说上看到这句话,‘只有能够离开父母的孩子,没有能够离开孩子的父母’,虽然这句话有些片面了。但不可否认,来源于父母的爱,有时就是那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