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里,唐子谋苏醒之时。卧塌之上,只余他一人。模模那被窝,里面已一片冰凉。他伸出手,仰躺着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昨天握着一个脆弱的父亲的手,而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
唐子谋默默回忆了一分钟,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绚怀过去,都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
他很快从床上起来,穿戴好一切,恢复了一脸温润之色。再次见到轩辕戒,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麟王。所有的一切脆弱,如同镜花水月般,被坚强的壳子,狠狠的包裹起来。
平凡如同每一天的早晨,一如往日。
唐子谋默默的站在麟王的面前,这样互相凝神,已经有一柱香的时间了。麟王的眼底,掩藏着一抹淡淡的不舍。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却更加不想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但他是轩辕戒,却更是东秦的麟王。那里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他相信,并且有足够实力的人解决。
我不想离开王府。
唐子谋很想这样开口说,他知道,一旦他说出口,也许王爷就会改变主意。或者说,若是麟王开口阻止,也许唐子谋并不需要去那苦寒的边境。但两个同样理智太过于情感的人,互相凝视着,均没有开过口。又或许,他们均在等着对方开口。不论因为什么,他们都只是安安静静的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诡异的气氛,就连贴身保护着麟王的紫衣,也颇有先见之明的守在门外。
最后,还是麟王先开了口,干咳了一声,随口问道:“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唐子谋点点头,他不需要准备什么,麟王所准备的一切,早就足够了。真正需要他准备的东西,并不需要很多。
“还需要些什么,一一跟本王道明。”无论你要什么,本王都会给你。
唐子谋深深的看了麟王一眼,弯了弯身道:“多谢王爷好意,子谋愧不敢当。此次边境之行,绝不让麟王失望。子谋会尽快回来。望王爷多加保重。”
哪一方爱得更多一些,哪一方就越加的患得患失。虽然决定派唐子谋亲去,但毕竟,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你一路,多加小心。本王,等你回来。”
“是,子谋定不辱命。”
“平安归来。”沉默的半晌,轩辕戒才吐出了四个字道。
虽然只是四个字,唐子谋却从中听到了里面真挚的感情。唐子谋微微一笑,坚定的回答道:“是。”
两人之间,只是数语,并未交谈太久。毕竟都是感情内藏的人,无法同普通的父子一样。甚至于,在唐子谋踏出王府,准备上马车时,麟王一直呆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而书房里压抑的气氛,没有谁敢不随意进去,打扰那神情明显不对的麟王。
麟王没有出府,倒是唐子谋在上马车时,意外被段无涯给拉住。
“唐大人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王府里吗?”。
段无涯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准备上马车的唐子谋,就差在脸上写着“负心汉”这三个字。而在段无涯的身后,小小的少年,害羞的小满,手上提着包袱,背后背着段无涯的谋画工具。
唐子谋挑眉,温和的笑道:“那么,段兄准备如何?”
看到唐子谋温和的笑容,段无涯本能的倒退一步,心底隐隐闪过一抹危险的感觉。再仔细看来,唐子谋仍是一尘不变的笑容。明明很温和,但那温容的笑脸下,却为何让他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咳,自己是不是挑错时间了?
与唐子谋相处颇深的百里大黑熊揉了揉脑门,嘿嘿怪笑了两声。知之甚深的百里霸,明显看出笑得欢快的唐子谋,心情非常之差。遇到这种情况,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得罪唐子谋。因为你会发现,他会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痛不欲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发现唐子谋明显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绝对不能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因为他会用各种希奇古怪的借口,让你绝对倒大霉。
所以,百里霸魁梧的身子,直接闪到唐子谋的视线之外。
段无涯双手合十,一脸渴求的看着唐子谋。
“段兄在麟王府里吃喝不求,为何想要跟我一起去那苦寒之处?”唐子谋饶有兴趣的问题。
段无涯一副小气怕怕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想要真正的答案。还是一个合乎您心意的回答。”
“哦,也许我还有点时间,不需要节约,两个答案,我都很好奇。”
兄弟,千万别高兴。唐先生如此有兴趣的跟你说话,绝对不是他看得起你。对于一个要整的对象,唐先生绝对会充满了耐心。百里大黑熊靠在车厢之上,咋咋嘴想着。
“咳,我的小命是唐大人救回来的,当然要跟随大人,为您效命了。”段无涯笑呵呵的拍着马屁。
“那还有一个答案呢?”
段无涯心虚的乱飘着眼,弱弱的问道:“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坚决的反对。
“可以跟您一个人说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也就是说,你直接回答得了。
段无涯迟疑了一下,最后才闭目说道:“在下画尽天下美人,一直都是形似神传。唯有唐美人你,太过于独特。为了能更好的把唐美人您最好的一面画下来,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跟去。”
轰——
四周瞬间,一片平静。百里大黑熊惊讶的嘴张得能吞下一只蛋,四周的人,均对段无涯投来同情的光芒。
唐子谋笑得格外灿烂。看不出任何迹象,听完段无涯的回答,点点头道:“唐美人?原来这就是段兄对我的称呼,倒是挺新鲜的。”
唐先生生气了,绝对是生气了。
“您老,很生气?”似乎预感到十分不妙,段无涯连‘您老’都搬出来了。
“生气?”唐子谋一脸莫名的看着段无涯,“我为什么要生气?既然段兄执意要跟着,那我就成人之美。来人啦,给这位段大人一套衣服,就麻烦你帮忙驾驶马车吧。”
唐子谋说完。笑眯眯的踏上车厢,不顾段无涯兴奋的叫声。驾马车好啊,驾马车不必像走路那么辛苦,对他正合适。
百里霸见唐子谋坐到马车上,难得好心的拍了拍段无涯的肩膀,幸灾乐祸道:“司空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小子,你辛苦了。”说罢,百里霸才翻身坐到了他的俊马身上。
很快的,段无涯无法叫出声来了。他很快就领会到,百里霸那句话的含义。
段无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在他的脖子上,身上,缠绕着粗制的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则系在马车之上。而在段无涯的两边,分别有两匹套着马绳的马儿,拼命的跑着。什么驾马车,压根就是被当成拉马车的某中一份子。
不仅如此,他还必须要配合马的速度。如果快了,脖子上那条绳索,会毫不客气的承受马车的重力。若是不知收敛,粗粗的绳子,会毫不客气的扭断那干净的小脖子。但若是慢了,马儿跑到前面,而他速度若跟不上,很快便会被拖拉在地,直接被马儿拉着,面朝地趴着。若发生这种事,很容易就能想像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所以,现在的段无涯,比任何时候都累。从来都没有如此之累,一不小心,就会殒命。呜呜呜,他就不该那么实诚,叫什么不好,偏偏叫什么唐美人。这下好了,连小命都搭进去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段无涯只能承受着四方幸灾乐祸的眼神,自动认栽。不是不想求情,而是直觉告诉他,最好维持现状。最起码现在这模样,只是跑步动脑。若是再求情,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是他所以预料到的。
段无涯以为自己只要乖乖低头跑步就没事了,但事实证明。在某人生气时惹到某人,会引来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并不是说你不惹,某人就会好心的放过你的。
唐子谋坐在行驶的马车里,以手撑额,舒舒服服的侧躺在那里。影子坐在一边,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唐子谋。那紧紧盯着的模样,深怕自己一眨眼的工夫,唐子谋便会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约末出了城,唐子谋把目光挪向影子,问道:“可有看出什么?”
“有,无法判断。”
“唔。”
人很难掩饰一些自己的小习惯,特别是在长时间的压力之下,一举一动,都会透着刻意掩藏的东西。段无涯虽然表面上是个画画的,居然会有武功的底子。可惜,从影子的判断,无法得知对方真正的底细。是敌人派过来特意接近,还是一切只是巧合,段无涯只是有些武功的画画之人?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段无涯绝非普通人物。光从他掩饰自己,居然让影子没有看出来这一点,就可以知道段无涯掩藏的工夫,绝对是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