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秋颤颤道:“粟米……粟米……”点点的四周,散落着晶莹光亮的粟米,似乎还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我恨恨的低声唤道:“怡春……”
怡春不敢相信的望着我,绝望的喃语:“公主……”
我摇摇头:“不是怪你,你去厨房寻个小鸡来。”末了,咬着牙道:“我要试试这碗里的粟米饭。”
煮熟的粟米饭还热腾腾的溢着香气,喂给小鸡吃了没两口,也抽搐着翻了白眼,怡春怡秋都惊得一脸惨白,谁也说不出话。
怡冬端着温好的水果茶走进屋来,见大家都静悄悄的不出声,也是一愣,目光随即落在桌上,散落的粟米粒中躺着死去的点点,簋边则是倒下的小鸡,喙边还沾着一粒莹白的粟米饭,怡冬手上的壶砰然落地,砸得粉碎。
我抬眼看去,见她的脸色雪白如纸,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恐惧,心下便明白了大半,却有心一试,只沉着脸道:“这米昨日是你收起来的,今早听说也是你准备的饭菜……”话音未落,怡冬腿一软,直直的跪倒在地,惊慌的低呼,反复着只有一句:“不是我……不是我……”泪水冲得脸上有些花,这样的紧张与平日的沉默判若两人。
我轻叹口气,扶她起来,冷不防的问着:“那是谁?”
她的神情明显一滞,却迅速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心知这样问不出个所以然,便转身向怡春怡秋道:“你们俩人先出去,此事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明白吗?”
俩人皆默然不出声,低低的行了个礼,复杂的看了看怡冬,随即依次退出门去。
我缓缓走到雕花木椅旁坐下,直视怡冬,她的眸子并不曾抬起,一直都看着地,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或是澜静不惊。彼时,窗外的光浅浅飘落,带着冬天特有的清冷与朦胧,斜斜的凝在她静默的脸上,一边是明亮的白,一边则是阴暗的黑,仿佛人性的白与黑也随着光线的流连而交错呈现。
我沉默了半晌,好一阵子才淡淡的开口:“上次河边落水之事,我后来去看了,连日无雨,土壤干燥,不像是失足落水,当时是你在我身边吧?此外,前阵子的日月太极饼之事,你或许不知道,打翻的那个鼎是我特意挑出来极沉之鼎,一般的纤弱女子若是搬鼎,必然要使出全身力气,难保不发出声响,夜半寂静,我又睡得浅,一点点响动都会惊醒,那夜,却有人不声不响的办好了这件事情,让我疑惑了很久,直到前几日子昭告诉我,你是有武功底子的。”
说到这里,我刻意顿了顿,仔细的看着怡冬,她的脸上已平静如昔,看不出半点慌乱,安静得如同雕塑。我有些哀伤的垂眼,继续道:“此次粟米之事,你也是月兑不了干系的,在祭祀物品中下毒,是要处以极刑的。上次落水之后,有些事情我已记不清了,我不知道你是受人威胁,还是与我有深仇大恨,可是我却始终记得一点——生命是最宝贵的。”
我的心底有些酸热,拼命抑制住那些蜂拥而至的前世之念,深吸着气,喑哑着道:“你赶紧收拾了东西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我会给你些贝币,自己去谋个好营生,这件事情,我自会向父亲解释的。”
怡冬的睫毛轻颤着,上面似乎还反射出晶亮的光芒,我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多日来的相处,她的沉默与倔强都一一映在我的眼底。这样坚忍的女子,就像是覆着白雪的青松,总是不依不饶的在风中屹立,那样尖利的刺,虽然会伤害每一个靠近的人,却未必出自她的本意。
我起身拿了三百个贝币交给她,低声嘱咐着:“走得远远的……”她始终没有抬头,只向着我深深的一躬,便转身决绝的走了出去。我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瘦弱而坚强,刚刚站立的地方,还留下了两点清晰的水渍,我不知道,这是她的悔恨还是感激,抑或是,留给过往的灼热而淡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