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就寝时,怡夏为我换上雪白的寝衣,又扶我至铜镜旁坐下,散开满头青丝如瀑,手下轻柔的梳着,嘴却始终撅得老高:“方才筵席之上,羽将军分明是为难大人嘛!殿下也不出来帮大人说上几句……想大人在宫中时,神卜之名人人皆知,今日居然差点被那武夫看轻了去。”
我看她那别扭的模样,几乎笑出声来,怡夏今日虽随我赴宴,却只能居下首等候,亦不得随意出声,这口怨气,想必憋了许久了。
见头发也顺得差不多了,我起身行至床边坐下,随手勾起一绺发丝在指尖缠绕把玩着,半是调侃半是训诫道:“莫要生气了,人家好歹是位大将军,武夫二字可是你随意叫得?”怡夏绞了绞手指头,咬着嘴唇没接话。
我又轻轻开口:“再说殿份尊贵,席间本也不宜出言干涉。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怡夏颇为不满:“可是殿下喜欢大人啊!喜欢一个人,不是该时时紧张的挂着心,想要保护好她不受人欺负么?”
我微微一愣,继而抚掌大笑:“我竟没留意,你如今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吧?!”又故意逗她道:“是谁呢?大哥虽对你好,却已成婚了,可惜;惟阳在宫中挺照顾我们的,就是沉默寡言了些,跟你不配;子祥倒是挺不错的,不过你可别想,牵云那丫头一颗心都长在二殿上了;再就是今夜这个冰雪墨羽了,你方才还愤愤不平的,那也不是……哎呀,这一路行来,你该不会是看上子昭了吧?!”
“大人!——”怡夏一跺脚,又急又羞的模样让我愈发乐不可支,笑够了方才拉着她道:“好啦好啦,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不就是尹达么?少年英雄,意气风发,与你确是相配得紧,今后也是前途无量的。改天我便让子昭问问尹达的心意,若是两情相悦,我定要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怡夏向来是直爽利落的女子,而今也忸怩起来,再不依我说下去:“大人,您快就寝吧……”
因着怡夏的事情,我的心情竟格外的好起来,一夜安眠。第二日起床时,美美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听到帐外传来尹达的声音:“殿下已用过朝食,马上要随羽将军去巡营。他特意让我带个话过来,这营帐东北面有一带水域,视野开阔,景色极美,大人今日可以过去看看。”
我不禁微忿,虽说卜官为文官,巡营可以不用参与,但毕竟是王上派来的人,飞羽至少也应对我有所安排,如今却是子昭唤人来知会,看来这位羽大将军对我的轻慢已是昭昭然了。
然而,这样浅浅的情绪很快便被江边游玩的欢乐取代了,看山长水阔,粼粼静远,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全身舒畅。我与怡夏在无人的江边尽情大喊,嬉闹了半日,直到返回时仍是意犹未尽。
怡夏顽皮道:“那个自以为是的将军还想冷落我们……大人,不如我们就遂了他的心意,这几日的琐事都交给殿下处理,我们日日来赏如此美景,又无人打扰,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我捂着嘴直乐:“你呀……好歹人家也是保家卫国,恪尽职守的,我们安享着这太平日子,也不可太过无礼了。”
怡夏娇俏的吐了吐舌头,目光一转,忽的惊奇道:“大人您快看!那边的果子红得真漂亮!”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果然有许多枝繁叶茂的矮树,小红果子在叶间若隐若现,鲜亮的色泽十分诱人,怡夏快活道:“大人,这样漂亮的果子,我们去摘些饰发吧!”说着已是雀跃的奔过去了。
我亦随着上前细看,只见那红果光滑润泽,玲珑有如玛瑙,不由得惊奇道:“枸杞?!”怡夏困惑的回头:“狗乞?!这是何意?”
我尚且不能完全确定这就是枸杞,便随手摘下一颗,小心的闻了闻,又谨慎的咬了丁点,淡淡的苦涩瞬时弥散开来,其中又回有隐隐的甘美之味。
怡夏一把拍掉我手中的果子,急道:“大人,该让奴婢先尝的!这果子如此亮丽,小心有毒!”
我心下已然确定,便噙了笑意,边摘边缓缓道:“无碍。此果名唤枸杞,常食有延年益寿、美肌养颜之效。”
怡夏顿时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尝了两颗,小脸却立刻皱得跟菊花似的:“怎的如此苦?”我抿嘴而笑:“叫你贪吃!这回便知良药苦口了吧。”
怡夏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这果子长相喜人,大人又说好,奴婢想着定是人间美味呢……”
如此笑闹着,两人手下不停,都已采摘了不少,怡夏打开随身带着的布包,将这些枸杞都装了进去,我满意道:“如此一来,神仙茶又能有新的方子了。”
怡夏惊讶道:“这东西还能煮茶?”
“枸杞与菊花相配,有明目之功。配熟地黄,可用于肝肾精血不足。配何首乌,益精补血,乌发强筋。配麦冬,用于阴虚肺燥,消渴瘅中之候。配黄精,可滋阴补血……”我絮絮道来,怡夏已是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声:“大人竟懂得这样多!”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这些大多都只是从书上见过,也不知实际用途如何,不过都是纸上谈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