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梦·玉色溋 卷二 水润珠华 闻风坐相悦 之四

作者 : 苹舞

与怡夏走了一日,回到营帐时,已是夕食时分,灰白的营帐在斜阳下泛起一片柔和的金黄色,令这肃杀之地也透出几分人间烟火的温馨。

我远远的便瞧见帐前站着一名士兵,身姿笔挺,目不斜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待到近前,那年纪尚轻的士兵“啪”的行了礼,朗声道:“属下乃希礼副将帐下,奉副将之命特来邀请卜官大人赴夕时之宴。大殿下巡营回来,已与副将在帐中候着了。”

我微微一笑:“既是如此,便有劳带路了。”

入帐时,子昭正与希礼谈着治兵之道,见我掀帘入内,两人都是起身含笑相迎。我近距离的打量着,边关一年多的历练,希礼已是变了许多,肤色不复白皙,呈现健康的麦色,清澈柔和的笑意中仍藏着当年“儒雅绝世,清逸无双”的影子,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却少了些飘然的神仙味道,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三人上席而坐,希礼率先举杯道:“羽将军今日听闻我与二位是故人,特地命我替他招待二位。想来也是久别重逢,明日又不用操练,今夜可要不醉不归啊!”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优儒静雅,周到得无懈可击,我与子昭亦举起酒觚称谢而饮。三巡过后,子昭方才道:“此次前来,我们还特意备下了一份礼物。”说着,身侧的尹达已是上前几步,机灵的将画轴恭敬呈上。

希礼仍是随和的笑着,边客气的道谢边缓缓展开画轴,然而,看清画中人的那一刻,他平静眼眸中竟闪过一丝波动。我与子昭皆静默不言,见他轻轻摩挲竹月的画像许久,才珍重的小心收起,起身向子昭行了大礼:“多谢大殿下!”

我的心终于落下,如果说看到竹月时只是为她的恬静而安心,此次希礼的反应则真正让我为他们二人欢喜。漫漫岁月中,隔着边疆与族内的遥遥距离,隔着宗子与平民的贵贱身份,唯有两人脉脉不变的真心,才是最美丽的相守相知。

子昭在一旁笑道:“不必多礼,你该谢的是心采。是她想到这个法子,尹达不过是代笔罢了。”

希礼顿了顿,转过身来,复又向着我行了大礼,继而起身直视着我认真道:“多谢心采姑娘!竹月有你这样的挚友,是她的荣幸,也是在下的荣幸。”

我慌忙称着“不敢当”,然而心底还是高兴的,一时间,帐内人人皆面带笑意,夕食竟不知不觉的用了一个多时辰,到最后连我都有些面红微醺了。

第二日清晨希礼便遣人过来相告,今日羽将军会带着我们去邻近的村落走访,看看这边境上的民风民俗。

我忙不迭的起床梳洗,走访民间,既不能太过华丽,又不能失了高贵的身份,怡夏为我挑了好几套衣裙方才满意。淡淡天青的底裙,外罩雪白素纱,银线织就的绣球花于袖口蔽膝扶摇而生,朦胧淡雅,于静谧处生出几分不容亵渎的圣洁。两只纯净剔透的青玉蝶簪于发上,蕴藏着低调质朴的清丽。

当我款款行至众人跟前时,看到飞羽的神情明显怔了怔,他抿了抿嘴,淡淡开口:“都到齐了,走吧。”

今日之行除了我与子昭、尹达、怡夏外,便只有飞羽和希礼陪同着了。村落很近,一行六人便也没有骑马,只是步行而去。飞羽与子昭在前面走着,希礼在后面陪着我缓缓而行。看着前面飞羽的背影,我禁不住的想笑,他今日仍着墨甲,手上拎的却不是宝刀,而是山鸡野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滑稽,看来,此次大将军果然是要探访民生啊!

约模有七八里路,便进了村子。这边境上的村庄竟格外的繁华,比之在鬼方边境时更要热闹几分。希礼在身边向我解释着,从前这边境上战乱不断,鲜少有人居住,自从飞羽来此驻守后,边境渐渐安宁下来,这才陆陆续续有人搬来军营边上住着,垦地种粮,往来通商,形成了不小的一个村落,就连羌方也有人来此安居了。

我听得暗暗咂舌,心底对飞羽还是有几分敬佩的,无论他如何不待见我这个卜官,至少百姓民生还是在他的庇佑之下繁荣起来。

“香囊——上好的香囊呐——”洪亮的吆喝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子昭显然也是听到了,回首向我笑了笑,随后也不知怎么跟飞羽说的,这位大将军居然与我们一道往香囊的摊位上走去。

那经营的大汉见到飞羽,十分恭敬的唤了声:“羽将军。”又热情的向我们招呼道:“这几位是将军的亲眷吧?!”随手拿了两个绣脚精致的香囊递给我和怡夏:“既是羽将军的客人,这香囊就送给两位漂亮的姑娘啦!”

我浅浅一笑,正欲接过香囊道谢,飞羽冷不丁的开口:“不用了,这几位客人就是心卜族来的,这香囊你还是自己留着做点小营生吧。”

我有些讪讪的收回略微抬起的手臂,十分愤愤的瞪了飞羽一眼,他却浑然不觉,只随意问了问这摊主买卖的情况,而后就与子昭一道告辞了。

怡夏攥着我的衣袖,小声道:“大人,这将军真真气人!咱们要不要想点什么办法?”

我盯着那人的背影,转念之间已是有了主意,嘴角含了施施然的笑意,转身向摊主亲切道:“这位大哥,能卖给我们两个薄荷的香囊吗?”

那摊主见我仍有兴趣,忙不迭的从篮子里翻出两个薄荷味的香囊,怡夏拿了些贝币放在篮边,希礼饶有兴致的在旁边看着,并不多言,只随着我与怡夏快走了几步赶上了前面两人。

子昭见我们跟上,笑问道:“何事磨蹭这么久?”

我一脸正经的拿出那两个香囊,大方道:“方才买了两个香囊,正欲送给羽将军和希礼副将。”

飞羽有几分嫌恶的瞥了一眼,定定道:“我堂堂一国大将军,岂可用这些女子物事?!”

我坦然注视着他,巧笑嫣然:“羽将军亦知香囊出自心卜族,故而只有心卜族最了解其妙用。香囊并不只是女子之物,不同的花草散发出的味道对人体其实是有不同益处的。我见将军与副将一心为民,忧思深重,特地买了两个内装薄荷叶的,此物清香,闻之有提神醒脑之效,对于夜晚守卫尤为有利。此外,若是夏日,此物还有驱蚊避虫之效。”

飞羽的目光迅速射向我,牢牢将我定住,深莫可测的眸底如浓墨般凝重,探询之意微不可察的流露出来,我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他打量了个遍,幸而子昭开口解围:“说起来,这香囊最初还是卜官亲自设计的,是心卜族的特色,也帮神仙楼做了十足的宣传。若论这些花花草草的效用,还是卜官最清楚的。”

希礼也笑着从我手上接过香囊:“难为卜官大人想得如此周到,下官谢过大人的好意了。”

飞羽垂了眼帘,默默接过香囊,低低说了声:“如此,多谢。”

待到众人再继续往前时,怡夏与我落在最后,已是抿嘴笑到内伤了。怡夏悄悄朝着飞羽的背影做鬼脸,轻声笑道:“明日非得让那帮士兵们看看他们的大将军是多么的‘阳刚伟岸’,女子的物事也随身带着呢——”

我偷偷顽皮道:“往后若是香囊销路更好,或许还要多多感谢这大将军做的宣传了……”

十一期间上网不方便,系统好像还有点问题,刚刚怎么也发不了第二章,索性两章并作一章发了。祝大家双节快乐!美满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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