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微微一顿,看着门口浑身裹着冷冽之气的肖远睿,还有他眼里那股深深的恨痛,她就知道他该是知道一些什么了罢,早晚他都会知道的呢。
索性,她便甜甜地笑起来,轻俏地一步步走向他,定定望着他,“呵……阿缘,什么叫骗你?什么叫不骗你?你至始至终都没弄清过呢。”
“你什么意思?”肖远睿眸光又深暗了几分。
“不懂吗?”安然轻轻一挑眉,见他表情疑惑,又微微一笑,道,“我说你这人真是很奇怪呢。我对你真心相待时,你硬要说我骗你。现在吧,我骗你,你却把我每一句谎言都当真了,你说你是不是很奇怪呢?”
肖远睿重重一怔,看着她肆意枉然的笑,心却一寸一寸揪起来,有些麻木的痛。
他一咬牙,眸子里渐渐起了血红,口气沉郁,说,“也就是你承认了?你现在对我已没一丝一毫的感情?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骗我的股份么?”
安然却幽幽一笑,“感情当然有,不过,只剩恨罢了。肖远睿,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仔仔死了,我们还可能回到从前吧?你那时在德国说,你会把我的心一点点捂暖,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呢?你没有去捂暖我的心,而是继续残忍的伤害,无情的践踏,差点就把我弄得支离破碎了呢。我一次次求你,你何曾念过半分旧情?何曾信过我半分?嗯?”安然说的有些激动,胸口起起伏伏,每当一提到仔仔,心里的苦与痛就像洪水决堤一般奔泻出来,让她颓力地有些无法站稳。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一字一字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继续兜转下去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罢!”
接着,安然别过身,走进衣帽间,将皮箱拖出来,里面有一条压在箱底的男人的深灰色西服外套,那条外套是四年前顺手牵羊,偷偷塞进皮箱里的,那时她想,反正他那么有钱,多一条、少一条都是无碍,便拿走了,好做个念想。
看,那时她多傻,明明伤心欲绝,明明知道留不住他的人他的心,却还死死地想抓住一些什么,她想,那时她还是有一缕浅而渺茫的希望的吧,希望他能回头,希望他能好好珍惜她。可是后来,结果又如何,她失去了最爱的儿子。
安然心一狠,眸子划过厉色,一抬手,厌弃憎恶地将那条西服甩在地上。
肖远睿楞怔了下,那条西服却是他四年前丢了的西服外套,竟是被她带走了,当然,他也没忽略她的表情、动作,是那么嫌恶他,讨厌他,不觉,心底又抽了一抽。
他像木头一样呆呆地凝视着她,注目着看着她再将仔仔的这些衣物、玩具还有相册放进去。
那些东西,应该是她在二楼找到的吧,他也舍不得把仔仔曾经用过的东西扔掉,只好藏到不住人的二楼,却不料也被她找到了。
又见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份条约,摆在床头柜上,洒月兑道,“是离婚协议书,抽个空签了吧。”
然后,拖拽着皮箱往他这里走来,边走边笑说,“我给你一个礼拜时间,我会去你公司接手你的一切。”
肖远睿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在急剧收缩着,他一直知道安然是个果断的人,却没想到她能如此决绝,她要把他连根拔起。
他是早就发觉这次安然回来,是有哪里不同的,可是他愿意信任她,对她的每一次过分行为,他都纵容她,乃至当她疯疯癫癫地提出要他名下的股份时,他也是知道有古怪的,但他想,只要她能快乐,他心甘情愿给她,甚至还为了讨她欢心,去给她学做饭,可是,到头来,他做了这么多,却得到了一句——离婚。
当她骄傲地走过他面前时,他突然还是很想很想冲过去,抱住她,他不要她走,死都不要……
猛的,他一回身,唇瓣磕磕碰碰,轻轻涩涩,喊了一声,“安然,我……”
同时,她也是乍得一回头,笑眯眯地,“哦,肖远睿,还有一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
肖远睿一惊愣,又听得她说,“我的记忆全都回来了,在医院门口,差点被车子撞上的一刹那,我猛然想起了6年前的种种。”
她顿了一顿,又洋洋洒洒说,“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究竟怎么一回事呢?”其实她就是想在临走前,再狠狠折磨他一下,再往他身上捅几刀,好让他悔不当初呢。其实她一直很奸诈。
于是,她开始回忆着说出那个夜晚的经历。
六年前,A市的那个夜晚。
当时,临江桥上车来车往,每辆车都急速飞驰着,两边昏黄的路灯直往后移。
安然双眼蒙着黑胶带,手被捆绑在后,躺倒在后车座,不敢吵不敢闹,只能沉默地思考,该如何去救桥下面的人。
“安然,忘了他,跟着我,你会比现在幸福千万倍!”突然,一个男人似命令似劝哄地说道,嘴角浮起一抹得意而诡谲的笑。
那声音有点熟悉感,却不是许文霖,是谁?究竟是谁?
安然紧紧咬着牙,不出声,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着记忆,却对不上号。
“你是谁?和许文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和肖远睿?”安然一
连串逼问道,而此刻她正不动声色从长裤口袋中模出那把趁着许文霖不备偷偷藏起来的刀,锋利的刀刃上还蘸着未干的鲜血。
要知道,她刚用那把刀挑断了肖远睿的脚经,想到这,心又莫名狠狠一痛。但她别无他法,也顾不及心痛,更顾不及去哭,只能紧紧握着它,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小心翼翼地艰难地一点点割据着手上的塑料绳。
“呵呵……你的问题还真多!待会到达安全地,我自然会让你知道我是谁!现在,你可以先猜猜看!我想,以你那般聪慧,过了这座高架桥兴许就能猜得出来了!”那个男人没有看她,而是开着车径直看着前方,嘴角仍旧是那样深奥奸佞的笑。
“您可真是抬举我了!要是我够聪明,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安然冷漠的回答,而绑在手上的绳子已经快要被割断了,只要再努力一点就好!
“安然,你不用这样贬低自己!从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这辈子是我的女人,也只有你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
“是吗?呵呵呵……”安然的手得以解月兑,用力迅速撕掉眼上的黑胶布。
“你笑什……”男人话还没问完,顿觉脖子上冰冷,他眼角瞥过,那是一把带血的红色瑞士军刀。
“居然是你?”安然看到他的侧脸是大大的一震,又马上恢复平静,冷声吼道,声音是那么急迫坚决,“停车!”
他眉峰一拧,修长的手紧握着方向盘,脚掌没动一分,根本没要停下的意思,镇定地半开玩笑问,“你此刻还想着去救他吗?安然,别傻了,太晚了,一切已成定局!”
“停车!”安然心里一抖,又是一声大吼。
“我相信你不敢!”男人眉梢绷紧,声音冷了几分。
“不敢吗?我刚刚挑了他一条脚经,割断你脖子,一点也不过分吧?”安然勾唇一笑,语气狠辣沉冷,眼睛不觉瞄了瞄桥下的码头。
男人抓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以安然的性子,真的没什么做不出来!
“快!停车,把车门锁解开!拔下车钥匙,扔到江里!”安然心里焦急如焚,白皙的脸上层层密汗。
男人脚下一踩,车突然停下,照着安然的吩咐,拔下车钥匙,从车窗扔出去。
安然赶紧开门下车,只听得男人阴狠的笑声,“即使你现在过去,也只能看到他的尸体!哦!不……也许连尸体也看不到!”
安然没空理他,用尽全身气力,逆向奔跑,也许他还在等着她!
然,正在此时,“轰”的一声惊天巨响。
安然的心猛的一抖,循声而去,只见桥下一团火红,有一艘船上火苗蹿动,四分五裂。
她的思维还未来得及思考到底怎么回事,又一道刺眼的强光射来,她本能的一闭眼,“嗙”的一下,一辆车撞了上来,身子翻飞到空中,脑子里嗡嗡响,时间就像停止了般。
直到她醒来,已是一个月后,她醒过来,总觉得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
当安然把当时的情境讲述完,肖远睿楞吓得直直往后逼退,浑身轻轻颤抖着,乌黑发亮的眸瞪得大大的,“你口里的那个男人,是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