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筝也不言语,她一直没有时间去仔细考虑这个问题。也不是完全没有时间,只是害怕去想起。再多的山盟海誓又怎么抵得过岁月的侵蚀?一年两年三年他也许还会等,可是到如今已经快九年了。恐怕他再娶的妻子生的孩子不会比光儿小太多。老实说,现在的她即使有着苦苦的思念却并没有太多的勇气再回到咸阳,去面对那些曾经的人和曾经的事,如果不是觉得光儿会去找他爹。黄筝真的愿意回到楚国找个地方就此隐居聊度残生算了。
“夫人也先好好休息吧。”高渐离看她无意再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黄筝看着他的背影发起了呆。高渐离依然是个奇怪的人,虽然觉得不好亲近又似乎特别的讲义气。洛风申吟了一声。黄筝望了他一眼。她知道他还没有醒过来,如果他醒着,绝对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黄筝并不知道自己看着洛风的眼神里有多少的忧伤,她以为自己还在怪他,怪他将自己带到草原上,怪他拆散了自己与蒙恬。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洛风已经成为她实质上的保护人,没有他这些年的庇护黄筝自己也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而且他对蒙光的关照确实是无微不至的,好像他真的就是他的父亲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阏氏的干预,如果他放任别人将她带走,那么他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他的爱恋是多么奇怪啊,宁愿就这样在身边守望,黄筝原本以为这只是他自卑的表现罢了。很奇怪,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自卑呢?但是后来她才明白,他的隐忍不过是因为野心的原故。如果将她据为己有,连想象一下要将她送给别人都是不能容忍的。而现在,从前所有的顾虑都不存在了,他愿意和她一起去寻找蒙光,并且要求她忘记,忘记所有的恩怨,只要从此一心一意的和他在一起。
黄筝无法让自己坚决的拒绝,她的心还没有足够硬。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对洛风的情感是什么。那只是一种依恋,一种习惯了的东西。一起生活和爱上是根本不同的。也许他在这里养伤的日子是个改变的契机。她伸手试了下他的额头,似乎已经不那么烫了。
蒙光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闲晃着,他认得字,所以知道那个人带他来的并不是介休。他不傻,不会乖乖等着人家把他卖了。可是逃出来容易,想继续走下去却几乎不可能。身无分文的他饿了整整一天,坐在地上抹了半天眼泪倒是有人看见他可怜,丢了几个钱给他。他也不客气,去买了几个馍就着凉水吃了两个,剩下的两个要一直坚持到他找到去咸阳的方法为止。
可是咸阳在哪边啊?打小在草原上野惯了,到了城里面反而觉得迷糊。唯一的本事就是辨认方向,但是咸阳到底是在此地的东边还是西边他完全不清楚。想到这里他就好恨那个该死的杀人犯,如果不是被挟持,他已经跟着两个姓宋的哥哥往咸阳去了,现在还弄丢了娘给的信物,即使找到了爹,没有信物万一他不肯认自己怎么办呢?即便很沮丧蒙光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回到草原上可能还没找到娘,反而被那个阏氏抓住用来要挟娘。
一阵嘈杂的喊叫打断了他的思考,整条街都沸腾起来了,人们惊叫着躲闪着。蒙光也受到了波及被人群卷裹到一边。一匹马飞快冲了过来,有些躲避不及被撞倒。蒙光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可是一看马背上还有个人也没多想追了上去。这匹马并没受到惊吓,虽然不是跑的飞快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蒙光想凭两只脚追上几乎不可能,他跑到一半看见旁边的驿站有两个人牵着马正要投宿,猛的跳上其中一匹马背去追前面的马。店里的伙计见马被牵走也赶忙追了出去。后面还跟着一群人也是来追马的。
这匹马浑身光溜溜的,没有鞍具更没有套马的绳索只有一个办法。他牢牢抓住马鬃眼看和前面一匹马并列想将马背上的人拉过来。可是等他看清楚却傻了眼,那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她已经吓得根本不敢松手,不管蒙光怎么说她就是不肯把手伸过来。无奈之下蒙光只得冒险跳到她的马背上。好在她的马脾气并不暴烈。只是勒紧缰绳,没多久它就停了下来。
蒙光跳下马背将她抱了下来,女孩子脚一挨着地便哭了起来。原来她刚才因为过于害怕竟然连哭都不敢。蒙光有些无措的看着她。好在她的家人很快也跟了过来。
“歆儿,有没受伤啊?”一个年轻男人跑上前仔细查看着她。
“爹!”女孩抱着他哭得更可怜了。
蒙光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回身牵马去还给人家。那个店里的伙计紧赶着也追了过来,瞧见蒙光当头给了他一个暴栗。女孩看见他打人当即止了哭声尖叫道,“不许你打他!爹,他刚才打了救我的哥哥。”
“是我不对,我牵了人家的马。”蒙光模着被敲痛的头连声道歉。
伙计一看女孩的家人立马软了一截,原来是在这里常驻的王桓。“王,王大人,小人情急才动了手。”
“他是为了救人也不是存心要抢就算了吧。”蒙光听他说话的语调竟然和在云中城见到的那个大人是一样,相必他也是秦国人了。
“是是,只要马牵回去我们有个交代就行了。”伙计看他不计较忙牵了马往回走。
王桓这才
腾出空仔细打量眼前的孩子,这一眼看去才看出他个子虽然高些却比自己的丫头大不了多少。可是他的身手绝不像这么小的孩子可以做到。蒙光看他打量自己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一低头王桓突然发现他很像一个人。
“你是哪家的孩子?”
蒙光没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好半天才憋出句话来,“大人可知道要去咸阳,该往哪里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