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中秋节,梅昱寒回家吃饭。吃完饭,昱寒便回到翠柳居,开了门见绿漪站在里头,便跑过去,把嘴凑到绿漪耳根说:“你可喜欢我平时多回来?”说完这句话,他自觉是给了绿漪受宠若惊的举动,期盼着答复。
绿漪不做声,昱寒以为她是害羞了,靠在床沿上看着她……
昱寒起先坐着,后来躺在了杏红缎面的被子上,撑着头看绿漪洗脚时头上的翠玉簪子,看了一会儿说道:“明天爹让我去一次杭州,你可要我带些什么?”
窗外的天黑黢黢,拧了灯,两个人照例躺下。屋子里的两个人躺在床上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半晌,绿漪开了口:“西泠印社的篆刻章,听人说做的很好,”“好好的,要刻章干什么?”昱寒说:“给你买些胭脂水粉倒是正经。”说着,将头侧了过来,伸过手模索着,找到了绿漪的手,将它举起贴住自己的额头往下滑,滑到了眼角,绿漪心里颤了一下,那只眼睛是坏的。
绿漪不做声,黑暗中觉得自己的脸上挂下了冰冷的两条,她也不拿手去擦。夜里,认不清人的脸。过了很久,昱寒以为她睡着了,用手推她,绿漪还是不响。
窗外下起雨来,打在纱屉子上,“啪——啪——”,一滴、两滴——隔了一会儿密集起来,沙沙的搀着土腥气从窗外送了进来。
绿漪听着雨滴声,转身去看窗格子上映的树的影子,从前的影子也跟着来了。从前的玻璃窗格子也能看见树的影子,树枝高高的从底楼挑上来。绿漪的房间在二楼,那时侯在上海,他们家的房子造在两边植满筱悬树的林阴路边。有一次,绿漪从梦中醒来也看见一丛树影贴着窗子摇晃,可绿漪并不害怕。母亲推开门替她掩掩被子,问她睡着了么。她还能记起母亲的一些样子,在那记忆的影子上还蕴着一层光,母亲就站在光里头。夜的深处,绿漪看不清他的脸,倒觉得和他亲近了一些。
昱寒的眼在黑夜中久了,适应了在暗处看东西,他看见绿漪在看他。他将手上的烟头掐灭在青石地板上。他侧过身,把头贴着绿漪,在黑暗中寻找绿漪的唇,这是他第一次吻绿漪。他自己都奇怪,有时候他把绿漪当了花玉青,有时候又把花玉青当了绿漪,他把这两人交织在一处,伸出手去两个都想抓牢,可是黑夜里头,他看见她们俩只对着他笑,就隐了不见了。这一回,绿漪是在他身边的。他刚才吻她,绿漪嘴里还含着淡淡的烟草味。他吻着的是真实的一个女人,他把手侧过来插进绿漪的被子,将手贴着绿漪的背,这样他就把她全抱主了。他翻开被子,替她解衣服上的搭口,绿漪转过头说,“我那个来了。”昱寒悻悻的回到自己那一侧,道:“等我回来。”绿漪很久都没说话,昱寒又道:“我以后晚上得空就回来,你可喜欢?”他的这句话暗示着绿漪他并非那么绝情无义之人,可这与绿漪又有何关呢,他不知道,绿漪爱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