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梅昱寒出门去了杭州。绿漪靠在窗台前剥莲子。几只麻雀跳叫着落脚在园子里那口古井的井台边。莲子剥好了,绿漪把一个小碳炉端在桌上炖莲子绿豆粥。淡绿色的粥在瓦罐里鼓着一只只小炮,像一颗颗蠕动的细小的心。
管家领了黎向海来剪园子里的树。阿蔡走到回廊前打了个千道:“少女乃女乃,二少爷出门的时候吩咐了,说这院子里的老香樟树叶子盛了,挡了屋里的光,让剪一下。”绿漪点了点头。
阿蔡指着那棵老树说:“把梯子搁这儿。”说完,自己先出去了。
翠翠端着一盆衣服从侧屋出来,见黎向海扛着大剪子上了树剪树上的叶子,叶子从树上落下,掉在院子的地上,一会儿就撒了一片。她抬着头说:“这许多的叶子,你可得扫干净了。”说完,又指了指院门口的一间放什物的小屋道:“笤帚就搁那儿,扫好了可要放好了。”说完了,朝屋里瞅瞅,见绿漪煮着什么,忙道:“少女乃女乃,您要吃什么怎么不支付我?”绿漪道:“你去忙你的,我这会想自个儿煮点东西吃。”
翠翠凑过来想看看锅里煮的东西,见是一锅碧绿如脆玉的绿豆莲子粥,喜道:“原来是莲子呀。少女乃女乃,哪儿弄来的,前几日才谈过,可巧就有了,可是给翠翠吃的。”绿漪啐了一口:“就想着你女乃女乃给你煮莲子吃了。”说完了抬头瞥了一眼树上的那个人,正好四目相对,脸一下子绯红,定了定神又笑笑说:“少不了你的,赶紧把衣服洗了,才有你的好。”翠翠毕竟不过是个半大丫头,一听有的吃,高兴的一路出了门去洗衣了。
黎向海爬在树上剪香樟树叶,站在高处,他能看见绿漪低垂的脖子,像冬天落在荷花残叶上的积雪的颜色。绿漪自顾地用勺子捣那锅里的莲子,也不拿眼瞧他。虽然这样,也能觉得背脊骨上有一阵阵的灼热,她知道他在看她。
绿漪等锅里的莲子熟了,舀了一口放在嘴里咂咂,然后将那瓦罐端出屋来放在回廊的石栏上凉。刚把罐钵放稳,手被烫了一下,“啊”的叫唤了一声。梯子上的人从上跳到地面,跑了过来,拿起绿漪的手指含在自己的嘴里,替手指散热。含了一会儿,又拉着她,跑到井台边,将手指浸没在提桶的水里。绿漪的手在清澈的水中是清澈的白,那白手随着水影而晃动,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白色的手,白色的影,一不小心,你便会抓不住它。
绿漪蹲在井边看他,他掏出了手帕替她擦,她认得那帕子,那是自己的,他还留着。擦干了,他将帕子塞在绿漪的手里道:“你剥的莲子,我都吃了。”绿漪听了不说一句,等手上的热在水里散尽了,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回廊上的粥还冒着热气,绿漪的心里也有股子热气虚虚实实窜了上来。绿漪走到厢房门口回过头道:“把这园子里的叶子撒到芙蓉苑去吧,也好替那花草肥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