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昆仑,山顶月,有人长啸。”
走进太极殿的同时,杨洪便是想到了过去很喜欢的一首诗,更是大声朗出……
“……看叶底宝刀如雪,恩仇多少!双手裂开鼬鼠胆,寸金铸出民权脑。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暴。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魂魄化作精卫鸟,血花溅作红心草。看从今,一担好山河,英雄造。”
杨洪披头散发,神色亢奋,怀抱着比自己还大的芸妃,一步步踩在殿内之上,步伐沉稳有力,通过殿内顶层木石柱子的环绕,回声阵阵,杨洪凌厉的气势在此时达到了一种极致,激昂的话语蓬勃而发,字字如刀光剑影,不断向着李渊压迫而去。
“李渊,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杨洪长喝一句,脸上平静如常,看不出喜悲。
面对着杨洪的质问,李渊面色极为难看,他却没有料到,隋朝皇室居然还有这样的王子,不禁心绪万千,沉静在原地冷冷看着杨洪并不答话。
大殿之上,弥漫着一种极为沉重的氛围,这是杨洪与李渊之间一场无形的交锋,比的就是谁的气势更足更深,李渊混迹官场多年,为人处世颇为圆滑,自然不会受到杨洪的心神影响,他能够隐藏多年,直到近两年才一起喷薄而发,借着李密在洛阳被战事拖住,直取关中,而后攻下了长安,便能看出为人老奸巨猾,心思之深。一般人面对李渊,很难从其身上讨得便宜,历史上李渊能够建立大唐伟业,就足以见此人的雄才伟略及惊天智慧。但杨洪是另类,他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异类,内心思想也是超前的,更多的时候杨洪能够以一个局外人的看法去解决问题,而常年的佣兵生涯也造就了杨洪一身胆色和荣辱不惊的性格。
李渊是这种处事老练,为人奸滑的风格,也总是能借势压势,更擅长利用别人,可以说李渊的领袖思想是阴柔,就是打太极一样,借力打力,以柔克刚,更何况这李渊身上还有一层阴险的本色,能成大业绝非是偶然。相比较而言,杨洪代表的是刚,在猛虎军团能够当上总教官,能力可见一般,刚正不阿,杀伐果决,宠辱不惊,使命至上,这便是杨洪的性格,永远的将国家利益放在最高位,才使得他能够在竞争激烈的佣兵组织内得到更多的尊敬。现在两人目光如炬,气势在双方之间不断地拉锯,最然李渊更年长更老道,但杨洪却经历了死亡之后,其内心更是隐隐对世间诸事已看得极开。
时间沉寂了很久,两人第一次的交锋却是不相上下,对于眼前的这一幕李渊自己没想到,李世民也没有想到,殿内其他的将领更是没想到,众人考虑到眼前王子的年纪上,给他们带来的深深震撼,实际李渊已经输了半筹。
“此子绝不可留。”这是李渊的内心想法,只是他没有动,在这种时候,先开口的一方必然落于了下风,这气势交锋上的胜负对李渊来说极为重要,若不能取胜杨洪,即便日后杀了他,他的内心也会留下失败的种子,这种子会折磨他到死,让他心灵永远得不到宁静。
眼看着气氛被杨洪几句话给压住,李世民心中寒意闪过,心道:“父亲竟被此人气势压过……父亲老了。”长久以来,父亲在他心中的高大光辉形象瞬间破灭,犹如心中的信仰倒塌一般,从此刻往后,父亲再也不是他李世民崇拜的偶像。
此时,在大殿上的其他几人心思各不相同,其中在最接近李渊的右侧位置,有一个儒雅气质的青年正悄悄打量杨洪,青年目光中露出一种睿智,嘴角泛起一番笑意,青年仿佛是看透了杨洪似的,这青年正是李建成。
李建成一旁还站着一俊秀少年,少年面如芙蓉,瞳若漆墨,青绫冠冕,他便是李元吉,此时他正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杨洪,实际上杨洪也是长相俊美,不过比不上李元吉,但杨洪身上长虹贯日的气势是李元吉远远无法匹及的。
除此之外,一旁还有几位将军和几位少年,众将军面色都很难看,不过碍于李渊还没发话,他们也只能忍着心里的愤怒,原本他们还是豪爽之人,平日里早就把刀架在了杨洪脖子上,但是现在不同,李渊快要称帝了,众人对待的方式自然也有了不同,能够爬到将军位置上的绝对都是聪明之人,谁也不会犯傻为了发泄一句从而丢掉了自己的地位,甚至有可能生命都会受到威胁,历史上这类事件不可胜数,所以众人都聪明的选择了闭嘴。至于几位少年,都是李渊的儿子,其中有一个年龄约莫十、三四岁,生得尖嘴猴腮,一头黄毛促在中间,戴一顶乌金冠,面如病鬼,骨瘦如柴,杨洪只是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了这少年的身份,不是李元霸还能有谁……真是难为这李渊,几位儿子生的个个不同,若不是有据可证,实在难以想象,貌赛潘安的李元吉竟与这尖嘴猴腮的李元霸是同父的兄弟。
这种气氛持续了大概有两分钟的时间,李世民冷眼看着杨洪,又瞥了一眼李渊,再也忍不住,冲着杨洪走去,口中大声道:“给你一个求饶的机会,与我一战。”
闻言,杨洪心中冷笑,他心中的目的已经达到,单独面对这老奸巨猾的李渊他实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就算是在气势上的比拼讨也讨不到便宜,时间长了,坚持不住的只会是他,所以在质问李渊之前,他就已经模到了李渊的破绽,这个破绽便是李世民。
李渊,李世民都是千年难遇的人物,让杨洪与这两人斗心眼,无异于自讨没趣,自寻苦吃,但若是将这两人放在一块,杨洪才有了立足的余地。
李世民意气风发,有勇有谋,但他现在没有实权,必须要听从父亲的安排,受李渊限制;李渊处事圆滑,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弱点,却偏偏生下了一个李世民,总是不断地触犯他的威严,对于天下黎民百姓而言,李世民绝对是千年难遇的好皇帝,对于李渊来说,是其身上的一颗钉子,不愿意更不舍得除掉的一颗肉钉,对于李渊这李世民犹如一只老鼠,不经意间掉进了一锅好汤里……
“你就是李世民吧。”杨洪缓缓说道,脸上无任何表情,并不理会他的同时将目光放在了李渊身上:“李渊,莫非你不敢回答,故而纵容儿子威胁我?”杨洪的声音很大,语气中的轻蔑意味更是十足,引得众人皆是大怒,却没有敢说话。
李渊略有寒意的望了一眼李世民,对于自己这个气势过盛的儿子感到非常失望,今天的这场交锋李渊已经完败,气势被杨洪死死的压住,至于杨洪的话,他却不能反驳,他本来就有些纵容李世民,这是事实,他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
“即便是内心得不到宁静,我也要杀此人。”李渊一生但求问心无愧,造反起义也是被隋炀帝的暴政所逼,而现在又是走到这种局面,称帝不可避免,这就是权力斗争的江湖,一旦踏入,就不能退避,就算无心争这天下,他也不得不要,因为若是不要这天下,李氏一族将不会落得好下场,这种下场是他不能接受的。
“杨广生性凶残,假造文帝遗诏弑兄杀弟,听信谗臣误言灭太子一家满门,不明是非,不辨忠奸,苛政暴政,在位十三年耗费民力无数,使得人民生活如处水火之中,人们不能安居乐业,后修运河供自己游玩取乐,后有三次发动征高丽战争,战而不胜,拖垮江山社稷,使我天朝子民蒙受战败之辱,民心受挫……”
李渊一一细数隋炀帝杨广罪状,言辞激烈,情绪激动,这些杨广的罪状彷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先前被压制的气势瞬间回归。
“李渊老儿狡辩能力千古未有,炀帝一生功德无数,修建洛阳,开通南北运河,西巡张掖,开创科举,开发西域,终建天朝体系,岂可被你以一言而蔽之。”杨洪气势丝毫不让,这是王道之争,也是他的性命之争,怎么会轻易相让?
“照你说法,如今天下混乱之局还是那杨广政绩不成?”李渊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饶是他慧超常人,在这铁血的事实面前也被杨洪问得有些心颤。
“李渊,你自比文帝如何?”杨洪所说的便是隋文帝杨坚。
“自愧不如。”这个回答倒是李渊真实想法,隋文帝的文韬武略都是李渊极为欣赏的,早年在文帝时期,李渊对大隋也充满了希望,更是梦想着帮这大隋建立比肩汉朝的鼎盛王朝,只是随着隋炀帝杨广继任大统以来,对于这隋王朝越来越失望。
“睿智如文帝一样,还生出杨广这样弑兄杀弟的儿子,你李渊却又如何保证后世你李家没有这样的子孙?”杨洪的这句话极为狠毒,虽是比喻但实为暗指,此问若是换一个回答之人,得到的恐怕不过一个冷笑,但杨洪却问的是李渊。
此问一出,整个大殿的气氛极为紧张,众人皆是狂吸口冷气,不敢置信地望着杨洪,怎么也不能想象,眼前孩子模样的王子竟然抛出这样狠毒的问题,几乎是下意识的,李建成与李世民的目光便交织在了一起,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李建成眉头微皱,不敢想象事情若真的发生,他该如该选择,相比较李建成的痛苦,李世民却极为平静,不过其内心一丝寒意闪过:“那个位置,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抢走!”
两人的表情都被李渊看在眼里,尤其是联系到杨洪早已洞察这一切的神情,内心更是疼痛,杨洪的话他不得不信,因为连他自己都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被杨洪戳破痛处,心中的杀意更加深了。
“文帝身上所发生的事情绝不会在我李渊身上重演。”李渊几乎是咆哮说出这句话,他真的不敢去想下去。
“你话太多了,该死。”其中一个将领更是怒不可遏,心中更是想到若早点除了此人,也不会有现在的波折出现,无形之中,更是让李渊父子间出现了一条不可复合的裂缝。
剑鸣呼啸而过,直奔杨洪而来,眼看就在落在杨洪头上,杨洪依然面不改色,只是大声说道:“名不正言不顺,李渊,你需要我这面旗帜。”
那将军也不是鲁莽之人,听闻杨洪的话语,生生止住了攻势,剑身猛的向一侧回收,剑尖滑过杨洪面前,并没有伤到他却是在收剑的回势中,削断了杨洪头上的几缕头发,整个过程极为短暂,更是差点落在了杨洪脸上,整个过程中,杨洪都表现的平静如水,目光看着李渊,如热火一样狠狠的灼痛李渊。
那将军望向李渊,疑问道:“主公?”
李渊脸色苍白,连番被杨洪打击,信心几乎跌落到了极点,他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挫折,李渊一声算计于人,从未失策,但今日却在这十几岁年纪的孩子身上在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退下。”这句话李渊几乎是喊出来的,愤怒的同时对杨洪的评价也给的很高很高。
看到李渊的神情变化,杨洪知道自己暂时保全了性命,至于日后的生死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争取到了一线生存机会,杨洪也长舒一口气,面对这李渊,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方得一线生机,更是不惜说出了恶毒的暗指之语,此战,杨洪胜得很惨,更是对于自己的卑鄙有些难以释怀,但他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如此。
“我要为我皇额娘举行厚重的葬礼。”杨洪对着那要离开的李渊说道,李渊背对着杨洪的身躯一颤,没有说话,直接走出了大殿。